一群人上路与两人轻装简行是不同的,小夫妻日夜兼程花费短短半月已来到齐国边境。入城之日,守城士兵盘查的格外严格,听出赵盘口音不是本地,不但命令打开行囊进行检查,更一再探问赵盘与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是否真为夫妻。
后经赵盘塞钱打听才晓得,原来田单家的小妾跑了。田大人十分喜爱这名小妾,央求齐王帮忙寻找。故而遇到外地口音又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一定要探问仔细。
如意对这番说法嗤之以鼻,要严格盘查也是盘查出城的人,哪有盘查进城的,小老婆跑出去怎么可能再跑回来,有没有那么蠢的。这明摆着是借机要好处,没有赵盘在旁牢牢护住,指不定如意被趁机占便宜。
“那个小妾八成是…”
茶寮窃窃私语有一句半句飘进耳朵,如意耳聪目明凝神留意,不多久已大致晓得田单大人不甚光彩的故事。
逃跑的女子压根儿不是田单正儿八经纳回家的,而是强占一个颇为有名歌舞团的台柱子,此女能歌善舞,各国达官显贵争抢砸下重金。这田单仗着自己是大王的宠臣,用为齐王贺寿为由,请来歌舞团表演。那边大王还不曾欣赏到妙曼舞姿,这边田单在船上霸占了女子。女子不堪受辱当天跑了…再接下来的内容不听也罢。
在边境小城休整一晚,次日如意对镜点了满脸的麻子,看的赵盘鸡皮疙瘩立起来再也消不下去,全身都在微微震颤。
“老公你原来有密集恐惧症啊。”如意当即擦掉一些黑点,以后她再乔装改扮会照顾到自家男人的心情,不再恣意妄为的乱涂乱画。
赵盘带着一个麻子脸媳妇儿,一路过关的比较轻松。进入临淄,如意顶着一张麻子脸打听到乌应元的新居所,在天黑前踩着饭点赶到。
乌家的宅子在城中区,毗邻花楼一条街,喧闹繁华,迎面的夜风都是夹杂着脂粉香气的。如意不知道老乌买这个地段的房子目的何在,但她决定要看好赵盘,决计不能让他踏入花街柳巷半步。
简单的梳洗一番,许久不见的陶方邀二人入席。寒暄片刻,如意一扫席面不见乌廷芳好奇问了一句,乌应元乐呵呵道女儿是去雅夫人处做嫁衣,预备年底出嫁。
“恭喜乌先生。”赵盘一声道贺,乌应元连忙起身回礼。“不必客气,我已经不是大王。”
对于赵盘秦王的位置被吕不韦派人顶替,乌应元很是震惊,知道老主子吕不韦离掌权的前夕突然病故身亡的消息,他老人家直接懵呆。这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吧,谋划了大半生,眼看要成功,老天爷却把人收走了。
“相爷真的是病死的?”乌应元印象中吕不韦的身体一直是硬朗的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熊。
“确实是病故的,秦王已追封吕相仲父,吕相泉下有知一定十分欣慰。”如意感叹一下,悄悄的踩一脚赵盘,后者用鼻子嗯哼两声点头附和。
“那大王…公子盘接下来有何打算?”赵盘昔日积威犹在,乌应元战战兢兢的,十分害怕赵盘提出夺位的要求。说真话,乌家已经没什么人力能够耗损。但听“隐居放牧”四个字后,乌应元松口气的同时暗骂赵盘好没出息,放手一搏的胆量都没有。
“乌先生将来有什么打算?定居临淄城?还是迁回咸阳?”如意问的乌应元默然,临淄和咸阳都不是久待之地。
“乌某送芳儿出嫁后,预备去大漠边关,听说那儿有不少良驹。”“乌先生果然是爱马之人…”
再说笑两句,如意问出腾翼等人的家眷都与赵雅住在东街,知道众人一切安好福一福身谢过。
“哥哥与嫂子不日也要抵达临淄,乌先生在此地有什么短缺或者困难只管和我哥嫂去提。”
“倒是有一件事,乌某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有些…有些不妥。”
乌应元也不是自己要住在花楼一条街隔壁的,房子是墨者行会提供的。善柔前往邺城时交代要安顿好咸阳来的人,可惜她交代的人木头木脑,直接把曹秋道的私产房最大的一套打扫干净,结果这么一幢面积大、位置好,关键不收钱的大房子就给了乌应元。当然乌应元有钱也可以在城里其他地方买房,不过齐国物价比较贵,老乌手头的余钱只够给赵雅这些女眷置一套小院子,远离这片风化场所。
“住处是疏忽了,乌先生再忍耐几日,一定给乌先生把房子的事彻底解决。”
如意大包大揽下来,第二日把赵盘丢到东街见他娘,她去墨者据点把曹秋道留下房契认真研究再实地考察。城中区那套房子,如意预备卖给临淄城最大的花楼三花阁。为了把房子卖出高价,如意提供一套“酒池肉林”敛财方案,老鸨直呼如意是花楼界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极其想招揽到旗下,但遗憾的是如意出价太狠,每年要三花阁四成的进项。老鸨肉疼没有答应,只买了房契和“酒池肉林”方案,然而这已经是一大笔钱了。
“咱可丑话说在前头,酒池肉林的花样你不能卖给别家,我三娘在临淄是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人物,城中有的是耳目。”老鸨后面的话没有挑明,点到即止,大家都是聪明人。
如意颔首一笑,“妈妈是手眼通天的三娘子,在下不敢在三娘子的眼皮底下玩小花样。妈妈,合作愉快,请。”老鸨得意的点点头,掐着莲花指捻起酒杯要与如意碰杯,一串小跑声止在门前。
一双丫发髻的小女童跪匐在门口脆声通传道:“田大人与司马大人都要请娇姐唱曲儿,两位大人起了争执,琴师请妈妈前去调停。”
老鸨不忿的啧一声,扭头转回如意这边又换上笑颜。“三娘去去便回,公子且等等用些点心。”“在下还不曾见过达官显贵,妈妈若是方便,可否让在下一睹田大人的风采。”“这…”老鸨有些迟疑,转念一想琴室那边估计挤满了人,也不在乎再多一个看白戏的,于是微微点头。
如意抓两块糕饼笑嘻嘻的瞧热闹去了。
☆、冤案?黑锅!
三花阁里的花娘姿容和别处一样是良莠不齐的,挤在如意身侧看热闹的,右边的这个面黑牙黄,左边的那位肥肿难辨。两女夹住如意,浓烈的脂粉味与身上难掩的肉臊味,相混在一起堪比古代版生化武器。如意掰下糕饼塞住鼻孔,用嘴呼吸自我调整看戏的环境。
齐国这个地方民风比秦、赵彪悍的多,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常事,花楼里争妞时常会闹出人命。今天被争夺的对象是一年约二十多岁的花姐,可怜兮兮的跪着抽噎,杏眼盈满泪水,鼻尖已哭红,朱唇微张哽咽有声。两个争风吃醋的男主角因有悬挂的竹帘子遮挡,只瞧得见衣物的颜色与腰间价值不菲的美玉。年龄、容貌、胖瘦一概不知。
“没用的东西。”
三娘子轻声骂一句花姐,花姐自觉委屈,泪泉崩塌,水珠子一丝丝滚落,袖子一擦抹,当即便去了半边妆。三娘子越发不喜,连忙低声呵斥其回房里更妆,花姐爬起身嘤嘤哭走。
“小浪蹄子也有今日。”如意左手的肥姑哼笑一声,睨一眼花姐纤弱的背影很是不屑。
三娘子掀帘而入,“田大爷、司马大爷,今日大驾光临还请赏三娘的脸子,让三娘做东,请两位大爷在雅间吃酒听曲…”水红色的绣鞋一会儿朝着蓝衣服,又飞快转向褚色衣服,声音越来越轻。围在外面的看客不知三娘子说了什么,只听得哈哈哈的一串笑声,帘子再度掀起,穿蓝衣的干瘦老头率先踏出。
干瘦老头皮肤蜡黄,头发、眉毛、胡子清一色花白,三角眼内满是精光,老头给如意的感觉很像严平,不仅狡诈且心胸狭窄。紧接着,褚色衣物的男子也走了出来。四十不到的年纪,脸颊肉嘟嘟的,眉头偏红,眼睛细长,腹部如怀胎八月的妇人一般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