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等到一切机关布置完毕,入瓮之人却不是那绸缎庄掌柜,而是身带犁城副都统官符的魏文昭!
这是布姑绣夏第一次将辑里丝当作杀人手段,并不知其威力竟可如此之大——没有如预想中那样缚住对方脖颈,而是拦腰一斩两段!
那人断成两截儿后还能呼喊,麻儿剪慌忙从埋伏的墙头跃下,以剪刀补刀,方致其毙命。
麻儿剪惊魂未定,由胡同口脱逃时,被人撞见,只得佯装死尸发现者大声呼喊,企图蒙混过关。
随后,被刚下夜值的石楠寻迹识破,连带布姑绣夏一同落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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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是说我没杀成那该死的绸缎庄的掌柜,而是无意中替魏大人弄死了个冒牌副都统?”
“哈哈哈哈!绸缎庄掌柜?你没杀得了他,是因为那日他早死多时!至于魏文昭,你和麻儿剪杀了个真的!留了个假的!!”
“什么?!一派胡言!!”
“当日魏文昭有非去十字街胭脂胡同的理由,不料却中了你们的埋伏,身首异处。而现在这位魏大人……借着你们三个蠢货所为,顺水推舟,成了真大人!你知不知道,在他带走你们和石楠三人回犁城之后,整条十字街,连同那日的城门守军,尽数被屠?冤死屈死了的这些人,都要算在你们头上!这才是你们的业!”
“闭嘴!这十年来,都统大人是怎样待我们的?包括你,你的惊鸦院!这十年不管魏大人要我们做了什么,杀了多少人,却是我们……有生以来过得最好,最安稳的十年……他……”
“唉……信也罢,不信也罢。其中细节隐情,你们三人慢慢参破吧……我与你说这些……又能怎样呢……”
“只当是缘分,该与你有这一场相识罢了……”黑莲羽的神情黯淡下来,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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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箭毒……我若有法保你性命,你可愿试?”
“当……如何?”
“你毒发时间尚短,应该未至攻心,取刀斩你整臂,也许尚有一线生机。只是这两处伤口位置险恶,正在肩胛两侧,离臂而近躯……”
黑莲羽将头偏向一侧,喃喃说:“不必了……我刚刚说过,只想拔了这两支箭羽,把自己收拾的体面些,好上路……生在这乱世中,我够了,也厌了。”说到最后,她声音已细微得几乎难以分辨。
夜,黑得更加深沉了,黑莲羽高烧发得愈发猛了些,半个臂膀已经紫黑,伤口的黑毒像一张恐怖的蛛网慢慢靠向她的胸口。
布姑绣夏到洞内潭中取水给黑莲羽擦拭干净,替她整理好衣襟,抱着黑莲羽的头,望着篝火里噼啪跳跃的火星发呆。
半夜,黑莲羽在布姑绣夏的怀里微弱地咳嗽了几声,似乎清醒了一些。
“姐姐……替我梳梳头好吗?我还是想……死得漂亮些……”她柔柔地说,眼角边有几滴晶莹的泪珠落下,溅到了一只烧焦的洞燕身上,蒸腾成烟,很快散去了。
“好……”布姑绣夏以指当梳,轻柔地擦过黑莲羽的长发,“在这世间苟活……我又会死在哪里呢……希望那时,也有人给我梳一下头发才好……”
东崖上,朝阳已经攀着山头挣扎,天快亮了。
“拿上这两枚黑羽针,权当是个念想了。你走吧……”
布姑绣夏站在洞口,回头望了一眼,一纵身向崖下跃去。脑海里留下黑莲羽勉强挤出的惨淡笑容,一抹黑气已经攀上了她的脖颈,让那长长的旧伤显得更加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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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红的日光逼退了崖壁上的薄霜,布姑绣夏挥舞两枚黑羽针交换着钉入山岩,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平安降到崖底。
忽听耳边隐约传来黑莲羽的喊声,“绣夏……当……麻儿剪……”
那声音缥缈虚无,如梦似幻,难以听得真切。
布姑绣夏停住身躯,竖起耳朵仔细辨听,却是什么也不再有了。
一阵山风轻轻吹起,激得她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