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就想起了洛暖心的话来。
她说:“不错,我不会帮太子,他那样的人,是不配坐在高台之上,受万人敬仰……可是,我更不会帮你……因为,你们都是一个为了私…欲,而可以置天下于不顾的人……”
她说:“殿下贵为皇亲,自是权倾九州,可是,我银某也并不怕你,朝堂之上,银某一身磊落,疆场之上,也未必输得给殿下……最后,还是奉劝殿下你一句:‘是你的,始终是你的,若不是你的,那么,即便争回来了,也还会失去,’你们只管在这里蚌鹤相争,却别忘记了,这任家的天下,还有一个二皇子……我不是殿下你的朋友,却也不是你的敌人,殿下还是将心思,用在那些值得你用的人身上吧……”
那个少年男子,语气是何等正气,口气又如何的斩钉截铁,或许,她说的是对的,可是,这世上,又什么时候,只问对错,不问结果呢?
可是,身在其位,冷暖自知,那些空有一腔正气的人,又有谁知道,生在皇宫里的残酷还有艰难?
他知道,若他的大哥登上了皇位,那么,他或者会生不如死,或许会被他挫骨扬灰……到了那时,正义会来帮他么?
那个义正辞严的少年男子,会来帮他么?即便是帮,又能帮什么呢?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完全明白,别人需要做的事,从来也没有人会真正在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他们所做的,不过是关心自己的冷暖,计较自己的得罢了……
他慢慢地向前,任远来的风,吹得衣袂飞扬。他说:“邢蓝,你知道吗?这三日之间,发生了许多的事,先是皇后的贴身婢女被杀,皇后震怒,誓要找出凶手,再就是太子发病的时间,竟然生生地推迟了十二个时辰。要知道,太子自从得些疯病,如此推迟,还是第一次;再者,就是一向调皮但少疾病的八弟,沉疴在身,竟然不能下床,所以,那个向来和宁安不睦,嚣张至极的丽妃因为八弟的病,日夜不离……”
V207
“要知道,就是因为这些前因,我们的计划,才能顺利完成……”
“可是,正因为太过顺利,本殿才开始起疑。要知道,以往数年,只要太子病发,皇后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急急赶来,然后就近监视,而且,送入地牢之中的人,都会经过严格的筛选,以免遗留后患。可这次,却只有我们安插在太子宫中的桂公公出面,而且不问事由,令我们顺利,而且轻易地将银八送到了太子的面前……直到后来,被她从太子的剑下逃得一命,几乎是轻松地逃出生天……”
“这一切,看似都朝着我们想要的方向发展,可是,再细想一下,你就发现其中的漏洞。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何整晚都未出现?难道那个向来以子为重的皇后,真的只为追查那个什么侍女的凶手,而顾自己的亲子和自己的前程不顾……而那山洞的机关,你始终派人监视在侧,可有发现,又是被谁私自打开,然后放出了银八?还有,那两个押送银八去太子宫的下人,又是如何在送银八去太子宫之后,全身并无任何伤痕,就离奇在死去?难道,你就没有细想一层?表面上,这些事情,都是顺着我们的预想发展,可事实是,不论是银八的被擒,还是他的逃离,甚至他未中毒,这些,都远远地脱出了我们的掌控之外……”
“而且,你知道,如果一切按照我们的计划,她此时,应该身中本殿的剧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爬在本殿的脚下,乞求痛苦。可是,她却没有中毒,就连内伤,都几乎全部痊愈?所以,本殿怀疑,在她被囚禁的这三天,一定有人暗中操纵,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并帮助她……”
任中垢站在日光之下,映衬着远处的巍峨的宫室殿宇,神色如水,面容平静,他开始静静地回忆,静静地将整件事理顺清楚。
他说:“甚至就连安宁,我们都无法确定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表面上,她是答应了我们,可是背后呢,谁又知道,问题,是否出在她的那里呢?要知道,她才是最后接触过银八的人啊……”
浅风过耳,轻轻呼啸,将任中垢的衣衫,轻轻地抛起,而又放下。他的发丝,绾在墨玉之下,一丝不苟,可是,他的脸上,却有一种几乎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无助,那样的表情,出现在向来踌躇满志的年轻的皇子脸上,和他的一贯整洁的装束,格格不入。
是谁?
究竟是谁在这幕后策划了这一切,就连他,都无法探知呢?
是太子?
不可能。事实上,太子任中炎,在每发病前的三天里,都是焦躁不安,几乎无法象正常人一样的思考……
那么,可是皇后,或者是丽妃么?
都不象。
且不说这两人,都是爱子如命的人,向来儿子大过天,再就是若真是两人所为,却为什么,他安插在皇后宫和淑秀宫中的内应,竟然毫无察觉呢?要知道,如此大的手笔,如此兴师动众的帮助,不惊动身边的人的机率,机乎为零啊……
那……可是宁安么?
也不是,莫说她向来什么都写在脸上,没有什么心计,若真是她,就不会到了现在,还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而且,据他的情报,宁安的手下,在那三天之内,都和平日,并无两样啊……
那么,是其他的皇弟们么?
当然更加不可能了……
要知道,四弟早夭,五弟痴傻,六弟以下,都尚且年幼,他们没有能力,也没有如此城府……
那么,若除开了这些,还会是谁?
除非……
可是,不可能啊,若真是他,事情必不会是今日这等局面,想来,以他的性格,太子早废,其他一干人等,也早已难逃干系,更不会有今日之平静朝堂啊……
可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是谁,能有如此大的魄力,将所有人的都蒙在鼓里,将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呢……
任中垢将目光收了回来,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邢蓝,人心太深,而宫里的人的心,则深不可测,所以,此后的我们的每一步,都要更加谨慎才是……”
“可是殿下,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成为她统帅三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