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仿佛雨天的轻雾一般,没有光,也没有锋芒,相反,倒有几分迷茫的味道,更有几分说不出的凉意飒飒的冷。
任中垢无语,手中的棋子,也“啪”的一声,落到了棋盘之上。他凝眉,淡淡地笑,淡淡地摇了摇头:“蓝,可能对方已经发现了你的动作,所以想要抢先一步了……”
任中垢的话,虽然说得支淡风轻,可是语气,却沉重。他的如墨染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在手中不停磨挲的“兵”忽然又静静地添了句:“蓝,蓝亮那老狐狸那里,怎么样了……”
“花了大价钱买下的棋子,是时候,也该显摆一下,看他究竟含了多少份量的金子……适合放在哪个位置了……”
那样的话,带着些微的叹息,仿佛在叹息斯人易逝,年华易老,而他,只是隔墙的寒梅,正傲然开放。
邢蓝本着一个下属和谋士的本份,不动声色地低头,一一应“诺”。
其实,他心里,潜意识里,最想听的,还是任中垢,对银八——也就是对于洛暖心的打算。
一眼望去,他就感觉到那少年,并非池中物,所以,他希望自己的主子在这关键时刻,对那个少年男子,一施援手,然后将对方彻底地拉拢过来。
可是,他同样知道,不论现在的主子,还是现在的他,都是宜静不宜动,因为,在这关键时刻,在这个如此微妙的当儿,若他们一旦有风吹草动,不论是上达天听,抑或是落在对手的眼里,只有有哪怕是一点点的冬瓜豆腐,都会将他的主子,置于万劫不复的边缘……
那样的毫无赢面的争斗,不论此关次帅印落在谁家,他,以及他的主子,都会在此后的战场上,再无退路……
要知道,朝野里的政治之争,一旦牵涉到宫廷争斗,那么,被牵连的,就绝对不会是一个,或者两个人。而那个名不见轻传的银八,虽然可以在面对明刀明枪时应付自如。可是,却未必能防得了那些暗刀暗箭。还有那些包裹在糖衣下的毒药。
而且,在邢蓝看来,目下,正是洛暖心的全心备战之期,若其他琐事分心,又或者阴沟里翻船的话,那么,势必会造成帅印旁落,那么,他们一方,将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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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知邢蓝者,任中垢也,在话的最后,那个向来雄心内敛,在百万军中,依旧能挥斥方遒的年轻皇子,手抚棋子,冷冷地吩咐了一句:“蓝,这件事,你必须要置身事外,那个银八,我会令人暗中盯着,可是若在这错综复杂的情况之下,都能自保的人,才值得本宫常识,换言之,若他不能化了这场危机,那么,即使他能取得帅印,他日,也只能是政治牺牲品一般的存在,这样的人,也入不了本宫的眼……”
邢紫眸子里的光,一寸一寸地淡了下去,原来,经过了长久的等待,竟然还是这个结果么?看来殿下,对于那个年轻人,是不准备施以援手了……
可是,就以他的心,落入底谷之时,那个一身经袍缓带的年轻皇子,手中的棋子,又“啪”地落下,他的声音,又在这一声轻响之后,成功地将邢蓝早已神游方外的思想拉了回来,他笑,然后用意味深长的语调说到:
“又或者说,有些事,虽说你我不方便出面,可是,若是安宁呢……”
刹那间,邢蓝的深且黑的眸子里,仿佛又燃起了一簇火焰一般,“蓦”地又亮起了慑人光……
安宁公主……那个女中的丈夫,宫里的煞星,几乎是人见人怕的麻辣公主……
对啊,邢蓝怎么算来算去的,最后,却将她算漏了呢?
要知道,宫内的某些事,任中垢和邢蓝,是不太方便出面,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做。
可是,安宁公主是谁啊,可是炎帝见了,都头痛三分的主儿啊……
嗯,平常人做非常事,自然非常的引人注目,可是若是那个自幼就刁蛮成性,而且极得炎帝宠爱的最小的公主做这等事的话,还有谁会怀疑呢?更有甚者,这天底下,连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安宁公主,若真想做什么,在这宫里,头,又有谁敢上前问个究竟呢……
那可是在老虎的屁股上拔毛的事啊……
邢紫眸子一转,忽然有些期待起来。
若安宁公主出面,帮他们做一些小动做,再搅搅局什么的,那么,这件事,一定会变得人不知,鬼不觉,而且,邢蓝保证,这件事情,一定会变得,非常精彩……
那么,就让他们拭目以待,这不同寻常的精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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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化,距离京城三百余里,那在世人的心里,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那里,河埠相连,山明水秀,人们居于山水之间,悠然来去,自得自足。
洛暖心和蓝埏,就宁化城郊外,勒马驻足,面面相觑之下,一双明眸之中,虽然疲惫不堪,却依旧熠熠闪烁。
远处,有人影闪了一闪,两个黑衣的男女,待看清来人竟然是一身男装的洛暖心时,先是对望了一眼,然后,双双从草丛后跃出,来迎接前来挑战的主儿。
那两人,一高大健硕,一矮小斯文,一看之下,竟然是一男一女。
他们来到洛暖心的马前停下脚步,然后请两人下马。那声音有些熟悉,再看看那微微带了些恨意的眼神,落在过耳不忘的洛暖心耳里,她听出来了,那两人竟然就是在京城之外伏击她的黑衣男女……
因为杀手的身分,无论何时,都不是可以张扬的招牌,所以,两人的脸上,都还是象征性地蒙了一块黑布,但是,初夏的太阳,斜斜地映照过来,照在女子若白玉般的手上,再看她身材窈窕,想来,也是个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