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他轻轻地说。然后他在我额头吻了一下,浅浅的。他从我手中拿过伞,对发愣的我眨眨眼,微笑着转身离开。
17。 丹妮阿姨的神情慌乱。我注意到我的粉红雨伞放在她胳膊旁的木制小几上。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问题,伞是我清清楚楚放进包里的。出门前只有丹妮阿姨在场,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胳膊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丹妮阿姨知道我妈妈的死因:淋了雨之后的高烧不退引发的身体机能衰竭。
也许他是想让我和我妈妈一样。尽管我有很多种方法避免被雨淋回到家,她还是想试一试。
这意味着,她在想尽办法,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毁灭我。
我把这一切淡化。毕竟她的独生女儿还在医院里虚弱地躺着。我愿意原谅她们。只要一切就此终止。
18。
果儿一直没有回来。丹妮阿姨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医院里。家里常是我和爸爸两个人。我们的生活沉默但融洽。
我提起了妈妈。我问爸爸:你还爱她吗?
爸爸合上眼睛,点了点头。
爸爸真的不再年轻了。这些年他近乎忘我的投入到工作中,赚了许许多多的钱,妈妈已经不需要这些了,我也不需要。果儿如同一台吃钞票的机器,耗费了爸爸的大部分血汗成果。
他睁开眼,深深叹息:我只爱过你妈妈一个女人。但她的命不好,我不希望你像她。
我沉默。他问:果儿什么时候能痊愈出院?
我摇摇头。他说:你是知道的。你在控制着她。
我抬起眼睛,我们对视片刻,他摇摇头,起身离去:你就像你妈妈。
19。 我在努力地复习功课。很快我就会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
堇笃定地说:你去哪我就去哪。
为此,我抛下一切想念,专心致志地描绘我的前景蓝图。
又看到丹妮阿姨,她明显憔悴了一层。我打了声招呼,钻进自己房里。我的后脊背上分明感受到一片凉意。
那晚,持续不断的轻隐啜泣声绵延到了午夜。我复习完功课,揉了揉太阳穴,走出房间。爸爸的卧室还亮着灯。丹妮阿姨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轻声跟爸爸说着什么,爸爸似乎已经睡着了,闭着眼毫无反应,但丹妮阿姨的确是对他说着话的,说说停停,夹杂着眼泪。
20。
一直到我完成最后一天的考试,果儿都没有回家。听爸爸说,丹妮阿姨也住在了医院——果儿的单间病房里。果儿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也没有生命危险。
爸爸对我说:我很欣慰看到你顺利完成学业,带着愉快的心离开这儿。我会常去看你。
21。
堇约我出去。他在明媚的阳光下拥着我:我们将去往同一座远方的城市,开心吗?
我生自心底的喜悦浮现在脸上,堇说这是第一次见到我如此浓烈舒展的笑颜。
我一回到家,首先便是视觉冲击。客厅的地面上满是闪烁晶莹的光,耀目得令我睁不开眼睛。
妈妈留下的小皮箱,空空如也,扔在一边。所有的水晶,完全以碎屑的形式铺陈在我面前。
丹妮阿姨,举起最后一件完整的水晶体,黑亮的眼光灼着我。
是我的水晶球。
我跑上前去,差一点被她向下的狠劲击破脑袋。
水晶球被砸在地上,奇异的是它没有碎裂。那么大的碰撞声,让人认为全世界的脆弱物体都会断裂破碎。我抢救般捧起水晶球,看到了一张忧心忡忡的脸。
丹妮阿姨有那么大的力气,她猛地从我手中夺走水晶球,随即狠命朝墙壁上砸去。那面墙上悬着一些木制框架的照片,是她最珍爱的,她明显失去理智了。
所有的镜框都震碎掉落下来,水晶球滴溜溜滚到我的脚边,我拾起它紧紧抱在怀里。我心想丹妮阿姨会扑过来与我争抢,我做好了誓死保护水晶球的准备。
但她却如同一片凋零的落叶颓然瘫软坐到地板上,嘴唇蠕动着听不见嗫嚅着什么。
电话铃声大作,丹妮阿姨被激得清醒过来,她接了电话,夺门而出。话筒悬到了桌脚边,我接起来,里面是沙沙的噪音,隐约一丝尖锐的呻吟,应该是果儿的,不知为什么,我心慌扣上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