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被我这下无声的呼唤惊到,唰地站起身来,衣袖慌乱的扫过龙案,东西稀里哗啦的乱掉。三步两步冲过来,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猛的停住,满脸满眼的惶恐和害怕,很久很久之后,他轻轻伸出手来,颤抖着摸了下我的脸颊,又摸了一下,接着是第三下。
绷着的肩膀松了下去,惶恐和害怕变成了狂喜,极黑的眼瞳仿佛迸出绚烂的色彩,手抖得越发厉害几乎是在哆嗦,接着他的身体也开始发抖。
极黑的眼睛很快蒙上了水色,眉毛渐渐压了下来,双唇被抿紧、腮上咬肌绷起,胸口大幅度的起伏,他涨红了脸喘着粗气,神色从狂喜变成了暴怒。
风声掠过,“啪——”的一声脆响,脸颊火辣辣的疼,我被打得身体一歪。
和他视线纠缠,舍不得分开片刻,直起身体,我舔舔嘴角,有些腥咸,出血了。
“啪——”第二个耳光打得更重,头有些发懵,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我慢慢直起身体。
“啪——”这下最重,左腿无力,我差点栽倒,被他一把扶住。
被他碰到的那一刻,身体在微微战栗。他的眼睛里的暴怒有些消退,和我久久的对视,似乎要从我眼里看进我心底去。
我回到他身边的这天,他狠狠的抽了我三个耳光。
我没躲,我不想躲,是我自己该打。不觉得自己委屈,他才受了委屈。看着他的暴怒,心里难受,是为他心痛为他心疼。被打得很疼,我却觉得打得太轻。
就算我跋涉了千山万水、历经了千难万险,可我心里一直知道他平安,不须为他的安全担心、不用为他的生死挂牵。而他便是锦衣玉食、高楼华宇、臣下环绕,面对我的生死不明,他可曾有过一刻安心、一餐饱食、一夜安眠?苦了的是他,不是我。
他打了我。他和我比过武、拳脚落到我身上,那不是教训我;他打过我屁股,那是家长在管孩子;他调校过我姓疟过我,那不是真正的“打”。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打我,以情人的身份。八九年的时间里,任性妄为、不管不顾,前后我不知做错了多少、伤害了他多少,他也没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得气到多狠,才会使他动手打我?他心里的伤口有多深,我不敢想。
抚上他鬓间白发,手哆嗦的不成样,我的心在痛。看着他湿润的眼睛,我张口说“我爱你”,可嗓子还是出不了声,没能让他听到。不想再隐瞒下去,不论将来如何,我要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我的心意,我要忠于自己的感情、不再逃避、不再错过。
突然伸手死死的抱住我,终于回到他的怀抱,终于闻到他的气息,拼命感受他的体温,拼命呼吸他的味道,原来我的心饥渴了这么久,原来我的生命干枯了这么久,我用尽全力回抱着他。
他的嗓子也哑了,“我以后不逼你了……你只要活着就好……我…放你走……”有什么滴在我的脖子上,顺着肌肤往下滑。又一滴,再一滴,不时落在我身上的液体,滚烫炙热,让我的心生生的疼。
再也忍不住喉咙里的声音,趴在他的肩头,泪水哗哗的流,我真是个该死的混蛋啊。我带给他的痛苦到底有多深,才能让这个疏阔骄傲的男人落泪、才能让这个强硬霸道的男人退让?
他竟然会愿意放我走,只为了要我活着。我了解他的占有欲有多强,所以我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有多难。还有,他怎么会以为我出征是为了躲他?他一直在为了我内疚吗?我的心好痛啊……
试了又试,喉咙终于发出了点声,“……呜…爱…已……”嘶哑的声音本就含混不清,又被抽泣打断,很难听出说的是什么。
深吸一口气,止住抽泣,我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揽在背上的胳膊一紧,“你刚才……说什么?”他的嗓音很轻,却颤的厉害。他听见了是吗?他在猜我说的是不是他想的,是吗?
“我爱你。”我的声音也在抖,心在乱跳,却又觉得踏实坦然;把这三个字说出来,人一下轻松了许多,仿佛卸下了担了很久的重担。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的语气充满了不敢置信,停了一瞬,马上抓着我的腰,想把我从他身上扯下去,泪滴更快的落在我的脖子上。
我搂住他的脖子不放手,泪水划过被羞的发烫的脸颊,“哥哥,我爱你。”
“安和?我想看看你。”他的声音激动急切,扣住我的胳膊往下拉。
“万重,我爱你。”不好意思让他看,死死抱住他,再次说出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