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刀出鞘,抚过刀锋。他闭上眼睛,微微仰头露出脖子。
他以为我想杀他吗?这人脑子坏了吗?我翻了个白眼。
“尊驾这个朋友,贾某高攀不上。从此时此地起,我与你,割袍断义!”挥刀一斩,半截前襟落地。
他猛地睁开眼,满是愕然和恐慌,看着地上半截衣襟。
我别过头,“寒门贱地,恐污贵足,尊驾请自便。”说罢,掷刀于地,推门而去。
外面的下雪了,是雪天呢。
白雪纷纷,天地凄清,北风拂面,寒气侵体。
我其实并不生他的气,我知道他没想着折辱我,我也知道他抱我是因为他和我亲近、对我的身体有了渴望,我还知道我要是威胁他要自杀绝交之类的他会马上停手。
有的男人能接受同“性”爱,但不喜欢被进入。这个我懂。
在这个古代的背景下,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很多权贵人家豢养男宠,里面有着亵玩的意味。但我知道万重对我不是这样。
只是用这个做借口,来拒绝他罢了。恰好这个借口触动伤口而已。。
刚才说着说着动了真火,发了好大的脾气,并不是为了今天的事。
上一世的伤很深,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不敢碰。今天的事触动了那个溃烂的伤口,所以心痛难抑、控制不住怒火。“我也是堂堂正正的爷们”正是上一世的想说的啊。
今天真是够了,鲜血淋漓,疼的真是痛快呀。
我带着长随自顾离开,离开的时候发现万重竟然是翻墙进去的。果然我没记错是插了门的。万重这次真的是“爬墙”了啊。我不知怎么心里一乐,差点笑出来。
让长随回山居打探,等听说他走了,我才回去。
割袍的长刀、擦身的枕巾,还有那截袍襟,都不见了。我呆了呆,他带走这些表明了他不会罢手。这可有点麻烦了。一边觉得麻烦,一边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上好了药,摸摸额头,发烧了。不管了,还是得洗澡,欢好时那东西弄得到处是,身上粘糊糊的。大筹请求留下服侍我,他担心我发着烧,别出事。
我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大筹留下一定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种事是瞒不过身边人的。
大筹愕然看着我身上斑斑痕迹,很快收敛了表情,什么也没说。
从和万重发生关系之后,我一直在想,我怎么不会暴怒,又怎么会觉得不对不愿接受。他欺负了我,我为什么会那么宽容。有个好朋友成为床伴比起旁的什么人不是更好吗,我为什么会觉得不对。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使劲想,想来想去,想去想来,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想。最后发现,当我上一世抹了脖子摆脱那种生活、重新活到贾蓉身上之后开始,我已经不再没有心了。这颗心被解开封印,一直在慢慢的长大。
原来的我,不会为了别人不顾自己的安危,不会为了别人痛苦,不知道什么是幸福,没有家人、没有兄弟,没有朋友,没有妻子儿子,没有在乎的东西,包括我的命。
这颗长大的心里面有了在乎的东西,在乎亲人,在乎朋友,在乎得到,在乎失去。所以我才会在知味楼里为贾蔷决斗,所以我才会在荒村为万重挥刀,所以我才会为母亲祖母的离去痛苦,所以我才会为晟儿的降生幸福。
这颗心封印在十三岁的夏天,被父亲□的那天。不,也许被封印的更早,早在五岁父母离婚把我扔给漠视着我的冷酷的祖父的时候。
来到这里,封印不知不觉的解开,也许是因为母亲祖母罗嗦细碎的唠叨叮咛,也许是因为贾蔷总伴左右的童言稚语,也许是被我无视疏离的父亲偶尔的训斥责骂,也许是万重在我面前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快活,这颗不知是五岁还是十三岁的心重新开始成长。
我会幼稚而本能的嫉妒长辈对贾蔷好,也许是因为面对亲情时我的心才五岁,在渴求着关爱想补偿前世的缺失。
我会在万重面前张牙舞爪作出种种任性的举动,大概是因为面对友情时我的心才十三岁,在寻找安全的感觉想要长大。
我脑子里有个圈,圈里圈外很分明。里面是明亮的,装着被我接受在心里的人,我可以为他们努力,为他们付出,不做防备。外面是阴暗的,对峙着剩下的所有人,我提防、警惕着,略有风吹草动,我便会作出反应,不择手段。
万重,他用了两年的时间,进入了我的心里面,作为朋友。
上一世遭遇的暴力,使我对被强迫极度排斥。把对我这么做的人换成品箫或陌生人,我会一刀一刀的剐了他。换成长随这些熟悉的人,我会打断他的四肢阉了他。
只要是别的什么人,我都会暴怒,会去报复,会用尽手段让对方生不如死。
可我无法对万重这样。也只是觉得这是一场非常态的“杏”爱。
作为一个朋友却做了恋人或“杏”伴侣做的事,当然感觉怎么都不对。若是我像前世那样无所谓还好,偏偏我已经不是了。和万重做朋友,不可能了。做床伴,嗯,便是他让我抱他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还是做陌生人最好。
可是他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