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
听到我的声音,J子女士把头向我这边歪了歪,但视线在空中游离不定。看样子,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啊,老师。”
声音也是断断续续,如果不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都听不清她的话。
“我刚从教室回来,所以手比较凉,真不好意思。”
我边说边抚摸J子女士的头发,指尖稍稍碰到了她的手术伤口。
“谢谢您,特意过来……”
“我母亲也住在这里的西栋住院楼,所以不是特意来的。你不要多心。”
房间是个双人间,非常狭窄。我把大衣脱下挂在床扶手上,拉上了隔帘。旁边病床上的老妇正沉浸在梦乡之中。
“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开始。想让我讲哪本书呢?”
“嗯,啊,啊啊啊……”
从J子女士颤抖的嘴唇里发出的都是不成声的喘息。嘴角上起的薄皮,像白色的粉砂糖一般凝固着。和嘴唇一道,眼球也在不住地颤抖。
“没关系的,慢慢想。”
我知道,J子女士有太多想读的书,所以犹豫不决,她正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寻找那本也许是最后的书。
“什么都可以,不用顾虑。一听到书名,我马上就能说出梗概,让梗概专用的反射神经反应起来。这就是梗概讲解员的工作。和在音乐的短暂间隙翻乐谱是一样的,我想。”
J子女士眼睛的焦点终于对准了我,眨了两三下眼。去除一切杂物可以说变得十分清爽的身体一动不动,笔直地躺着。
“夜与……”
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喘息,J子女士微弱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
“雾……”
说出这简短的题目后,J子女士仿佛胸中大石落了地一般闭上了眼睛。嘴唇和眼珠都已不再颤动,身体里充满了恬静。
“是弗兰克的《夜与雾》(7)吧。”
我说。
“好的,我知道了。您选的非常好,最适合在今晚这种冰冷的夜晚阅读。”
窗户外面蔓延的黑夜,浅浅映照在隔帘上。老妇微弱而有规则的喘息声让我的心平静了下来。我开始讲述起来,将一个个词语沉入J子女士营造的寂静氛围中。
讲到从浓雾笼罩的强制收容所回来时,J子女士轻轻地睁开眼,宛如旅行者一般的神情和那些听讲者如出一辙。就像整理通过长长隧道时弄乱的发型似的,我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发。在讲述梗概的这段时间里,我的手已经变得足够温暖了。
“好了,您休息吧。”
J子女士从毛毯下伸出右手,想要说什么。
“没关系的,不用强迫自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