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实则不是心意相通,而是她对你处处留意,所以才熟悉你的心思。若我猜的不错,只有两种可能在你们之间。一是她对你的恨意早早就萌生开来,一则便是她对你的情谊要比你对她的要深切得多。依照着她次次对你出手却总是留情,她的目的若是按照第二种可能来讲……”
“第二种,你的意思是说……我每次小有成就就会被她毁坏一番,每次正得意之时,她便会插足让我跌到谷底。若她一直对我有着情谊,做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回到上界继续做神主,不要留在凡间。她想让我恨她,舍弃她。”或许真的是白日做梦,我都不晓得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染如突然轻笑了起来,随后又道:“小凰儿是聪明,只不过经常需要师父的提点罢了。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何不依着三十六计,反客为主?”
“反客为主?”我好奇地问道。
…………
坐在回麟炎的马车上,我悠闲地叼着野草欣赏着沿途的风景。路上处处都可以耳闻贺舞煌的死讯,什么被鸿无骤乱刀砍死,血肉模糊之类的,让我都有些于心不忍。其实是让白瑛陪我们演了一出戏,鸿无骤被我们带走,白瑛要告诉大家是鸿无骤其实是轻伤,被治愈后就在夜里乱刀砍死了我,然后逃出了军营,不见踪迹。
因为我在姐姐眼里已经成为了凡人,所以被砍死也不足为奇。麟炎知道自己的将军砍死了凰彩国师,但又落荒而逃,军心涣散。白瑛便照着我的意思逼她们签下了通商的协定,从此两国便有了贸易的往来。以前我主张通商,可是朝中的老臣联合起来上疏反对,这下有凰彩来施加压力,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反对。
所谓“反客为主”,便是三十六计中的第三十计,变被动为主动。原是看准时机插足进去,便掌握了其要害,最后达到自己目的。凰彩与麟炎的混战便是我的时机,透出我的死讯便可试出姐姐真正的心思。
把鸿无骤带在身边倒也方便她养病,贺舞煌被砍死,以后我就能少了一个身份,倒也不赖。我早就说过,染如平日里难得说话,但每次说出来的话却都很有道理。
车子离麟京只有100多里地了,鸿无骤因为染如的药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从出发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为了给她养身子,我特意去打了些飞禽走兽给她烤来吃,终日伺候她的起居,不晓得还真以为我们是婆媳呢。早知道我这么容易就后悔,当初我干嘛要刺她一剑?庸人自扰啊!
染如日复一日地给她诊脉施针,把身上的宝贝良药全当饲料给她猛灌,让我都一阵眼红。阿余则殷勤地去给她打水洗漱,丝毫不敢怠慢她。明明是我们的战俘,她丫的混得比老娘这个核心人物还好,没天理。
午间我们下车来歇息,染如被阿余带着去河边灌水囊,只剩下了我和她二人留在树荫下乘凉。闲来无事,吐出嘴里的野草,我掏出怀里的白布走来替她换了药。将废弃的布丢到一旁,轻松地拍拍手,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陛下,是你吗?”一个声音差一些让我栽倒。
初夏时节,林间窸窣不绝于耳,可是她的声音却盖过了这里的一切嘈杂。
“将军在胡言乱语什么?”我笑着别过了头。
“头上不离身的珍珠银针簪子,还有替我疗伤的男子与如君的画像如此相似,言谈举止,微臣与您相识四年,怎会不知?多谢陛下不杀之恩!”说着她便抱拳谢道。
我随手把她的手推开,叹了口气,坐在了她身旁道:“要谢就谢你的宝贝儿子,我不想让他沦为咱们的牺牲品。他一个人在宫里就够苦了,如果知道你被我杀了,还不晓得他要怎么以死谢天下呢。”
鸿无骤轻轻靠在了树干上,一脸回味,似乎是想起了鸿连的往事。我再过几个月就要做娘了,怎么会不晓得她的感受呢?
不论是女儿或是儿子,都是自己的骨肉。用儿子来保自己,若是鸿连不受宠,在冷宫里的苦便有他受的了。十五六的年华就要葬送在深宫,自己的母亲又是和皇帝做对的人,夹在我们之间,鸿连的处境是多么尴尬。
他可以欺骗自己,可以沉溺与声乐,可是每每回首尘世依旧是那么残酷。只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是自己母亲的棋子,是宫里一个有名无实的贵君。
“陛下的胜利怕是不远了,不如成全微臣一把。”她忽然笑了笑,看向了远方。
“我不会让你死,你省……”
“微臣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不会自寻短见。微臣知晓陛下不会再相信微臣,故陛下成就大业之后,恳请您恩准微臣出家。对天下就告知微臣已然自刎,特别是要隐瞒连儿。从此微臣不再过问朝堂,若再欺骗陛下,定受麟尊主上降罪,五雷轰顶,天诛地灭!”她举起了掌,虔心起誓道。
我点点头,不再作声。
过了半个时辰,我们一行人才又启程了。染如回来之前,我询问她为什么突然放弃全部理由,她只是说是在这几天生死间的游移中想透的。
思索了很久,我才明白了她的用意。她在用自己换取鸿连下半辈子的幸福,她希望以她的退出可以让鸿连没有顾忌,然后让我和他不再有隔阂。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一个女人在两个身份间的抉择终于落下,她选择了做鸿连的母亲而并非是权倾朝野的将军。在皇位和儿子之间,她选了自己的儿子。
母爱为何?至少在得知上古凤凰之母用自己换回我之前,我无从得知。在自己孩子面前,再神圣不可侵犯的人都会卸下庄严,去不可抑止地亲近他们。幼时躲在凰卵中的我不就是日日被母尊逗乐,她还做鬼脸让我笑吗?
抵达麟京,我们一行丢下马车,跟着我靠着步行从小巷里拐弯来到了太女府的后门。当然,为了不惊动其他人,我们还是选择了从狗洞钻进去。鸿无骤却在此时闹起了别扭,抹不开面子扭扭捏捏地不肯钻,急得我只好点住了她的穴道,硬是将她拖进了太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