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酒酣之时,梁倾却觉得他像个棋手,正在审视下一步要往哪里落子,想往哪里落子。
她手中酒已喝过半,台上的光洒在那个女人优美的脖颈,她不由半阖了眼睛,酒吧的光一刻不停地变化,啤酒红酒鸡尾酒混在胃里,贝斯琴弦嗡鸣,小号的声音攀上去,好高好高,盘旋片刻,才忽然落下来,失重了一样,鼓点忽然砸在人心上,便觉得心也裂了缝。
她心尖悬颤而警醒,偏偏又沉溺于这种片刻的迷乱和忘我。
醉了?他问。
梁倾方才分明有醉态,但此刻睁开眼睛,看向他时候仍是很清明,与这沉醉的氛围十分违和。
他心中平白升腾一种自厌情绪,有种被看穿的不自在。
他想看她在这一刻的放纵和坠落。
有一点,刚才和同事已经喝了一些。她答得真诚,又说,你不住南城?
是,我来探一个朋友,过了周末便走。他答,也问:既然在北城上学,怎么来这里工作。
她猜测他说的朋友是谁。
南城好落脚一点。她自然没有提及她为了爱情放弃北城的好offer来南城之类的琐碎蠢事。
是,南城适合年轻人。他也模棱两可。
梁倾此情此景,无端想起从前和前男友也来过这里一回,应该是庆祝两年纪念日之类,她以为他会求婚,当时穿得隆重。
梁倾?身后有人叫她,她不用回头,也听出来是方建。
她转过头去,这男人便也跟着一道。
方建见到那男人,愣了一愣,才开口向她道:怎么不回去坐?
梁倾还未开口,那男人倒是谈笑大方地先伸出手,道:你好。
方建也笑着回握他,神色间却有些防备,这男人又道:好久未见梁小姐,今天正巧碰到,便想多聊聊,耽误你们同事聚会,别介意。
方建一时把握不清楚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只觉得被这男人看久了有种无措感,便讪笑着又回去了。
这人大概先头便看穿她对这同事聚会意兴缺缺,此刻算是帮她解了围。
梁倾道,多谢。
那男人笑道,既然不喜欢这种聚会,何必硬要过来一趟。
社畜嘛,哪能够不合群,尤其我还算是新人。
梁倾淡笑一声,又想,他周家公子这一问,多少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那又躲在这里跟我喝酒,也不跟他过去?我猜等会你要偷偷走。
这人调笑,说完仰颈将酒喝完。
梁倾望着他脖颈拉扯出一道阴影,想,他是个有洞察力的人,看破了她的一些矛盾处明明说服自己来了,又中途心生厌恶想要逃避。
总归不够极致。
梁倾没答,也只是笑。
她杯中还剩浅浅一层酒,迟迟没动。
你叫梁倾?那男人另起一头,哪个qing?
倾其所有的倾。她如常答,又想起方才话题,觉得她的名字之于她待人处事的种种畏缩和不够坦荡,简直像一种反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