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幼微素手颤动着接过,她小心翼翼地托在手心,看着诏书她长舒了一口气。
她等了多年终于等到这封和离的诏书,“阿姐,我……”
赵襄拍了拍她的柔荑,“有了和离的诏书,你就不用再回周家了,只是你自己的去处可想好了?”
自古和离的世家女郎处境都很艰难,虽说她们并非是遭休弃的下堂妇亦或是幽居的寡妇,哪怕有嫁妆但多得是无处可去的女郎,而且甚少有二嫁的女郎能后半生顺遂无恙。
秦幼微灿然笑道:“阿姐莫要忘了我可是有嫁妆的,那些嫁妆足够我保半生无虞。”
她还有太皇太后这个算不得血亲的祖母,如果不是她为自己添妆为她绸缪,那她现在早成了被黄土草草掩埋的枯骨。
赵襄笑而不语转了话锋道:“阿鸷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理应去谢谢他,你可不能做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
秦幼微挽着她的手臂,“我知道的,等过会儿无人的时候,我亲手做些桃花酥,劳阿姐替我送去。”
赵襄想了想道:“桃花酥,阿鸷从小就喜欢桃花酥,你倒是还记得他的喜好,不过这桃花酥还是得你亲自送去才行。”
“可我的身份……”秦幼微也想亲自送去,可她害怕,害怕她被人看到,更害怕他不愿再见到她,她皱着眉思量道:“还是托苏公公,将我这心意送到陛下跟前吧。”
赵襄轻抚她的墨发,“怕什么,有我在没有人会知道,你从小心思就重,想的比别人多,但这件事也是他愿意为你豁出去才成的事,即便你不看这些,你们过往的情分难道就不值得吗?”
她的话让秦幼微如坠冰窖,住在宫里的日子,她只顾想着和离的事,竟没有思忖到那人的难处,他坐着最尊贵的宝座却受制于人。
尤其太后那里,倘使被她知道他亲手写下和离诏书,
赵襄瞥见她神色恹恹又道:“他这个皇帝很是窝囊,倘若连你也不怜悯他,还有谁会疼惜他。”
秦幼微闻听此言,愣怔了一瞬心蓦地刺痛。
赵襄并没久留就连茶也没有吃一杯酒匆匆去了掖庭院,仿佛只是为了她的事特地来了一遭。
殿选的事宜有条不紊的筹备着,家人子们陆陆续续的进宫,还有命妇们操持着各种事,秦幼微忽而就清闲了下来,本想着继续待在宫里养身子,但她想到还有件事。
秦幼微端坐于铜镜之前她拣了一袭檀色织锦宫服,凝视镜中倒映的面容,敛眸拿起嫣红的口脂,指腹抹了一下,轻轻晕染唇瓣。
她脸色很差,即便涂了口脂,容色还是苍白没有血色。
绿莺捧了食盒进来,盖上盖子道:“娘子做的桃花酥都在这了,外头软轿也候着。”
秦幼微颔首提着食盒,踏进轿撵,移步到紫宸殿,须臾片刻落撵到了殿门。
苏恒立在殿外,见到她迎上前。
秦幼微脑子乱哄哄的,她也不知为何听了昌邑公主的话,做了桃花酥,还亲自送过来,她怔然的看着食盒道:“苏公公,陛下他若是歇着,那我便把食盒放下,由你交到陛下手里。”
苏恒却恍若未闻,引着她入殿:“郡主来的正好,陛下正好有事与你相商。”
秦幼微狐疑地跟在他身后进殿,一眼便见男人伟岸的身影,以及铺陈满地女郎的画像,她看着散乱的画像,一幅幅看过去,女郎窈窕的身影跃然纸上,每一幅都画出了女郎娇俏昳丽的姿容。
赵鸷言道:“这些都是家人子的画像。”
秦幼微踱步上前敛了衣袖,低头俯身望去佳人赫然立于宣纸,个个出落的沉鱼落雁,“陛下是要现在遴选后妃?”
赵鸷未置可否,“侍奉笔墨吧。”
秦幼微犹豫着走到案旁,端详片刻后,搁了食盒,挽袖娴熟地研磨。
赵鸷睨了她皓腕上挂着的玉镯,唇角轻勾,一时起了兴致,点墨染纸下笔如行云流水,转瞬间矫若惊龙的字乍然显现在素白的纸上。
秦幼微打量着那幅字,他的笔锋苍劲磅礴,让她想到收在锦匣里的和离诏书。
赵鸷抛笔入笔洗,撑案细细看了眼,“朕写的和离诏书,救你于危难,你难道不应酬谢朕。”
秦幼微提起食盒放在一旁,把桃花酥端了出来,摆在他面前:“臣妇做了桃花酥。”
赵鸷眸色晦暗,盯着那碟桃花酥怔怔出神,良久他捻起桃花酥用了一口甜淡适宜,他不吝夸赞道:“你的手艺还似从前。”
他顿了半晌又道:“若你送来的桃花酥,就是酬谢朕的东西,朕不会收下。”
秦幼微思忖了一番,问道:“陛下想要什么样的报酬?”
她似乎并没有东西能拿得出手,她既无银钱傍身也无可以仰仗的权势,而眼前的男人,坐拥江山想要什么都能拥有。
他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