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印硕邪笑了一声,手中长剑横削,青影银光,仿佛游龙惊梦,新凤出巢,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那么温热的初夏就在他的一剑之中,便觉凉爽。
死亡和末路的冰冷寒气。
让悔尘想不到的是,这样的情形之下,这个男人竟然身如游蛇一般从两招的间隙中贴着剑身滑过,光溜的好像是一条泥鳅。得意的笑着,男子的眼睛一动,然而身体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停下逃跑保命的动作,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挣扎了几下似乎没什么力气而颓废的倒在地上,一身黑衣的男人艰难的捂住自己的腰部,得意的神色从他的脸上褪去,换做慨叹。
他的身上有着浓重的火药和松油的味道,完颜印硕想也不想,剑锋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说,谁派你来的?”
男人狞笑了下,继而腮部一动,完颜印硕脸色微变,抢先一步用手指卡住他的下颌,“咔吧”一声脆响,男子的下巴已经生生被捏掉,冰山般邪魅的脸孔上写着残忍,“打算自尽么?哪里有那么容易。”
男子没有一丝痛色,反而眼中流露着比方才还要高傲的得意。完颜印硕立刻了悟,反手又是一拳击出,重重打在男子的胃部,一口血水全数喷了出来,在血水中依稀可辨还有一枚蜡纸包住的小药丸,从蜡纸里慢慢滚出来,遇到尚带体温的血水发出嘶嘶的声音,平坦的土地上竟然瞬间被灼烧出一个洞来。
“想死,也要按照我的规矩来。”他站起来,冷冷的留下这句话,剑身一会转,银光没入胸口,饮冬剑已经完全不见了踪迹,只有感受着从这个人身上流出的淡淡的冰冷气息。
抬眼看悔尘,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镇定,仿佛此刻全场的指令之该由他来发出。
“大师,你没有看错,我就是你当初挨了你一掌的刺客。”他用手指点在自己的左胸,在拿开,衣服已经脱落,左胸处赫然有着一道五指印迹,那不是淤青,而是生生被烙进去的刻痕一样,是他昔日败北的印证,“大虚安掌,险些送命。”
悔尘频繁的闪着几个念头,最后都被自己按住,“为什么要告诉贫僧?施主大可以一直欺瞒下去。”
“不错,我的确可以一直隐瞒,但是我不想,从前我不说是因为我并不想给她添麻烦,并且那是我和梁筠的私人恩怨,不想将她牵连进来。然而如今,我想告诉你,是因为不久之后我就会带着她离开。”
“离开?为什么?”悔尘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所指。
“因为梁筠欺人太甚,对待尽心为他谋划的臣子没有尽到为王的责任,任由她孤身漂泊,几经风险。在顺利得到王位之后,竟然对她的生死完全不顾,丢在幽州这个边陲之地接近半年不管不问。梁枫和他那个哥哥一个德行,有战事时对她什么态度,近些日子又是怎样对待?最主要的是,他们让她几次三番遇到险境。我一直认为自己可以将她好好保护,但是通过今天的事儿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你们的对手远远来的更要强大一些。她留在这里,不安全。如果梁枫或者梁筠问起,就麻烦大师如此这般转述。”他说完,揪起地上瘫痪的人,忽的掠起,消失于青翠的竹林。
西边明月渐渐稀薄,苍白色的月光在地上投下一片银芒,像极了他刚刚用过的饮冬剑。
悔尘合什手掌,担忧的望向天边的帝星,“陛下的大劫也要到了么?”
帝星在天狼的围绕中,竟然隐隐露出败迹。
危昴天狼相逢,天下大乱。
师傅,这个预言,真的会实现么?
***
完颜印硕推开门端着的药碗差点就跌落在地上,他的脚下满是写的细密的纸张,这些纸张,大大小小,在地上摆出不同的姿态,有的是字,有的是画,他瞧了几眼,小心的绕过其中,语气略带责备,“才好些,怎不好生休息,又在写些什么?”
接过他的药碗,霄兰有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勉强把药水全部吞下,赶紧捏起他早先准备好的青梅子放在嘴里,“中州的山川分布图啊。”
“弄这个干什么?”
霄兰信心满满的说,“宜阳城根本没什么好提防的,进攻中州是早晚的事,我提前做下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沉默片刻,“你怎知道他一定要进攻中州?”
“我自然知道。”霄兰神秘一笑,端起那张刚刚画好的图,努着嘴吹干,一边说,“梁筠不是一个安于一隅的人,他有雄图大业,有壮志未酬,这一点我在两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
完颜印硕沉默。从宽大的袍子里取出一个本子,见方大小,很薄,递到她面前,“京城来的信。”
看了眼信上的字迹,霄兰眼神微动,“梁筠又怎么了?”说着,打开手里的信。
那不是一封信,而是,一份圣旨。
完颜印硕瞧着她反反复复将信看了几遍,神色不动,见她不愿说到底是何事,也不强问,随手一动,收起药碗,“怎么样?那个刺客要不要看看去?”
一说,霄兰立马就来了兴趣,“他招了么?”
苦笑着摇头,“怎么可能,那人准备了两种死法,都是应对被人抓到以后自尽的招数。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招供。”
倾城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她对着完颜印硕认真的说,“我真不知道自己竟然值得别人花那么大的心思。走吧,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个人呢。负责审讯的是谁?”
“是宣华将军。”
他们到的时候,宣华还在审讯室里和那个人对视。
哦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