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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战戚之法（第1页）

林嘉卓立一侧，掌中并没有白虹长剑，他不愿这把以诛邪为念的宝剑沾上这些纯正人类的鲜血，但自己的心中也是有一丝矛盾。

这些吐蕃兵卒面目狰狞，但在那才真嘉措的幻境之中，他也曾见识过这些人的袍泽情谊和田园生活，同是为人，在这天下大劫之前犹自相互杀戮，难道这也是那幻曦说过的人类本性？

心中有惑，手上也自是犹豫起来，两面钢盾只是护住自己和周遭几人，将那些蕃兵推下城头，却没有取了性命。

一旁堂军主将居力延是经年老行伍，神目如电，不但能看出这个年轻人不是沙场的“雏儿”，也能看出他手下那一丝莫名其妙的“仁慈”，不禁啼笑皆非，暗骂又是个读书读呆了的“高手”。

当下扬声喝道：“兀那小子！这是战场，不是书房！你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你，还不争命，要等死吗？！”

一个“争”字点醒了梦中之人，林嘉并非抱残守缺的迂腐之人，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这人之大道，又有哪一次不是争之而来，世间对错尚且不论，自己身为中土堂人，却是天生就有立场。

当下一声长笑，也不回身啰嗦，双盾平举，已是展开了《蚩尤战器舞》中的战戚之法。

战戚，古之强盾，边缘如斧，可劈可砍，可拍可顶。林嘉长身立于城墙边缘，两面精钢巨盾展开犹如双翼招展，便沿着那城墙一路疾冲而过。

沿途的吐蕃甲士，皆是被这巨力强攻撞得骨折筋断，下汤饼一般纷纷栽下城墙，落在几丈之下，没死的顿时一阵呻吟之声。

见他还是未下死手，居力延眼中一时迷惑，林嘉返身又清掉几人，这才来到他的面前，扬声问道：“敢问将领，救走一个吐蕃残废，却要几个人手？”

积年老将，一点就透，居力延嘴边狞笑一闪而没，拍拍这高大年轻人的肩膀，赞道：“娘的，这读书人心思就是转得快。”

转身下令，所有在城墙下的吐蕃伤兵一个也不许射死，只是将那来救人的好好射上一射。

吐蕃第一轮攻势其势已竭，他们也倒没想过便要一鼓而下，后阵鸣金，城下不多几人已是缓缓而退，留下了一大片呻吟哀嚎的伤兵在地上打滚。

城头堂军一阵欢呼，有了几个威猛无比的生力军，这一仗真是酣畅淋漓，那曾岳此刻终于想起了自家的小少爷，不知从哪里钻了回来，满身血污，站在宝璐旁边，搔着后脑勺嘿嘿而笑。

尉迟宝光也不怪他，掏出汗巾抹去头面上的血水，只觉心中一阵畅快，仿佛双腿长久以来带来的压抑也不翼而飞。

心中不由暗暗自忖：不如就在此处一战而殁，也遂了自己的心愿，也不堕家族的名声……

居力延嘿嘿而笑，城墙下那来救援的辅兵也被射倒一片，正是妙计得授，正要说话，突然城下蕃军后阵一阵异响，他面色一变，大喊一声：“快躲！”

沙场老将经验自是老到，已是扯出一面大盾护在身前，林嘉虽也听到异声，但一时却未分辨出这嗡嗡一阵又是何意，再抬头时，只见碧空中一片乌云也似的黑点当空而落，疾如闪电，箭啸风鸣！

城头一片惊呼，堂军一时大乱，林嘉当下身形一展，双盾分持左右，护住了自己和腿脚不便的尉迟宝光，其他人他却已是顾不得了。

箭落如雨，城头犹如冰雹落地，一片突突之声，落下的皆是拇指般般粗细的钢镞重箭，寻常的木盾也是难以抵挡，不时有木盾噼啪碎裂，声声惨叫响起。

这一刻是如此的难捱，林嘉脑中突然掠过众人在幻境中刺杀那胡酋的场景，看来当时并非是自己没了神通，而是在那般的大军兵煞之下所剩余的能耐已是止于当时的水平了。

过了几息，箭雨逐渐稀疏，终于停止，城头上已是呻吟一片，林嘉撤开双盾，环顾四周。

原本在城头的堂军几乎在这次以万发计的箭雨中被一扫而空，身边的尉迟宝光幸亏有了他的遮蔽没有受伤；

一边的曾岳将自家小姐护在身后，自己持刀格挡，却连中两箭，却被射中了大腿肩膀，一时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尉迟宝璐小脸发白，虽是胆大，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又何曾见过这样修罗场一般的情景。

身边的主将居力延面色铁青，丢开了插满箭矢的巨盾，阴狠的目光扫视着城头之下。

那里已是一片寂静，无论是吐蕃攻城受伤的甲士还是来抢救伤号的辅兵，在箭雨之下都已失去了生命，变成了扭曲挣扎的一具具尸体，面上尽是不可置信的惊骇之色。

“好狠的手段！”居力延喃喃自语，抬起头来，大手一挥，城墙之下一片忙乱，一队队士卒抬下自家受伤的袍泽，又有几队堂军守兵站好位置，只是士气却不由低落下来。

“竟然以这此种血腥手段提振士气，当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平嘉雍措这老儿疯了不成！？”

对战日久，居力延对自己在城下的对手也是熟悉无比，只是今天这套路分明有异，惊疑中不由问出了声。

却没有人能回答他，城下的吐蕃大军已趁刚才堂军被震慑的空当，连进百余步，列好阵势，竖起坚盾，中间空隙处。

一队骑军奔出十来步，立在城前三十丈许，中间那黑面黑须的不是“东本”平嘉雍措又是谁。

他面沉如铁，目光阴鸷，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实则心如刀绞，一片切齿之恨，自己的女儿虽多。

但儿子却只有平嘉顿珠这一个，刚才城头那霹雳一箭直接断了自家的根，杀子之仇，用那堂人的话便是不共戴天！

虽然已是睚眦欲裂，却还没有定下决心，幸亏身边这本部大萨满甲央土旦献上一计，正好趁两军交缠之机发箭射之。

即消了堂军初战得胜的锐气，又稍解自己对这前军未能保护好儿子的恨意，还真是两全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