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低头的一刹那,我瞥见了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操场的入口,他们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个喝着汽水,一个吃着冰激凌,愉快地谈笑着,好像这个世界就是围着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天子娇女而转的。轩朗和姗姗。
嘘嘘嘘……
口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张莉冲我走来。
我使劲站起来,冲出跑道,冲到垃圾桶边,哗啦哗啦吐了。
张莉没有再跟来,取而代之的是我的朋友。萧岚拍着我的背,我感激地看着她。
“张莉让你先回去休息。”萧岚告诉我。
我知道我还是输了,800米测验没有及格,痛苦没有结束,未完待续……
萧岚不理解一个可以跑一万米的人为什么过不了800米测验,她现在用一种不解加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她不会懂的,对我来说,这是另外一层的测验,和你体育好不好,能跑多少米不是一回事。它测验的是,你是不是一个正常的、身心健康的学生,测验你和大家是否一样,测验你是否是个异类。
“我陪你回去吧。”萧岚有点犹豫,等一下她还得测验。
“没事,我自己可以。吐了就舒服了。”我对她笑笑。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抬起头,一下子就看到了轩朗和姗姗,他们走到哪里都是那么耀眼。可是他们一直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转身离开了操场。
去卫生间简单的梳洗后,我茫然地走在校园里。因为还在上课时间,整个学校显得空荡荡的。姗姗和轩朗,他们现在应该在各自的班里上课,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在操场上?只有一个解释,他们两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在一起,现在,又一起逃课。
既然已经跟轩朗分手了,又为什么管他和谁在一起?我反问着自己。可是,他和谁好不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姗姗?为什么不过一个中午,一个中午而已,好像什么都变了?
刺目的日光晒得我睁不开眼睛,我讨厌自己,讨厌轩朗和姗姗,讨厌阳光……现在的我,只想一个人躲起来,躲在一个黑暗矮小的洞穴里,像死了一样。不知不觉,我走向了地下停车场。
这里安静地可以听见漏水的管道传来的滴答声,黑黢黢的不知道有没有耗子爬过,一排排的自行车安静地紧靠在一起,角落里的蜘蛛不知疲倦地结着网……我蹲在墙边,想要大哭一场,可是我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一滴泪都没有,我哭不出来……哭是一种发泄,哭不出来,郁积在胸口,就像闷热的夏天等不来那场倾盆而至的暴雨。
他们搂抱在一起,热烈地吻着。我一闭上眼睛,那幅画面就突然跳出在我眼前。那个女生长什么样我根本没记住,所以我脑海里的那幅画面是,轩朗和姗姗在学校的天台上拥吻,好像是……《铁达尼克号》,杰克和露丝,比电影里的他们还要年轻。他们头顶是温柔的风,他们脚下,是面目模糊的同学和老师。一切风景不过是为了衬托他们。
看到我,轩朗和那个女生都吃了一惊,是我破坏了这美丽的风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天台?我无数次地问自己。如果我没有来……
我狠狠地甩了甩头,恨自己有这种想法。如果我没来,不过是哪一天在另一个地点,也许和轩朗拥吻的女生变成了姗姗或者别人而已。
那一天,我也是跌跌撞撞地想要躲起来。最后,我来到了这里——空无一人,也没有几辆自行车的地下停车场。已经下学了,今天同学们似乎走的比平时快。其实我当时根本忘记时间了。我不愿意看表,也不想回家,只是默默地坐在了我的自行车旁边。
于是,我发现了她——孔雀。就在我自行车的斜对面。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们两都静静地让时间流淌,谁也不愿意动,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你真美,我对她说。
于是,我把她抱回了家。
黄昏日落,一所高中里简陋的地下停车场怎么会有一盆妖异的花?来来往往推车子回家的同学有没有发现她?是不是只是匆匆瞥一眼或惊叹一声或毫不在意,然后就转头回家了?只留下她一个,在黑暗中默默地等待枯死,或者等到她要等的人。这个人,是我吗?
我希望不要辜负了这朵花的盛情和美意。只有我,在无人的黑暗中欣赏着她,她安慰着我,我们心心相惜,我们狭路相逢,我们不离不弃,像是命中注定。
铃声响了起来,体育课结束了。为什么一秒钟的哨声可以那么长,一节课45分钟却好像很短。我极不情愿地慢慢往教室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白露,你终于回来了!”
同学们看见我,都起哄起来,有人拍手,有人吹口哨。我的心又揪紧了,难道刚才体育课的一幕已经成了班里的笑谈?我从此以后就像过街老鼠一样抬不起头了?
“你还不看看桌子上有什么!”
我故作镇定,实则忐忑不安地走回我的座位上。萧岚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指了指我的桌子上。课桌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一个精美的盒子,一个我非常熟悉的盒子。
我打开,里面是我喜爱的麦胚红枣素饼,这是一家我常去的素食西餐厅的特色点心。我一时有些懵了。
“轩朗刚刚才走,等了你很长时间。”一个同学说。
“啊?”我吃了一惊,“他……他来干什么?”
“当然是千里送饼干啦!”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
这家西餐厅离我们学校很远,轩朗不远万里,买来了饼干给我?我有点措手不及。
“白露,轩朗对你这么好,你们还分什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