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的铁砂快的无法分辨,一听到火铳的闷响,燕白衣和赛扁鹊什么都不说,各自掀起面前的桌子凳子,把我挡在中间。
噗噗噗……
我听到一阵铁砂击打在座椅上的声音,铁砂的力度十足,但我前后都有东西挡着,一颗铁砂也没着身。
“我就要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董老药一挥手,又有两支填装好火药的火铳对准我们。
几支火铳轮流发射,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燕白衣和赛扁鹊都是身手矫捷的人,可是我们被那么多人围在正中,无法硬闯出去,此时此刻全然变成了对方火铳的活靶子。砰砰的声响接连不断,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就让人招架不住。
嘭!!!
又是一轮火铳怒射的声响过去,提着两把椅子的赛扁鹊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身子猛的一歪,我看的清楚,他的后腰还有大腿显然是被火铳喷射的铁砂给打中了。火铳所填装的铁砂都是尖利的三角状,打进皮肉里,只要稍稍一动,铁砂就会在血肉中钻动,剧痛攻心。赛扁鹊年纪虽然大,却是一把硬骨头,死咬着牙不再出生,两只手依然抓着两把椅子,左右挥动。
“你们闪开!”我看的恼火又焦躁,像这样被几支火铳轮流击打,董家人不用动手,就能把我们活活的困死,我抓起床边的莲花木棍,撑着身子就要冲出去。
“你要干什么!”燕白衣不停的转动着桌子的桌面,用来抵挡火铳的轰击,一边伸手拉着我:“出去找死吗!”
“横竖都是死!我硬冲出去,你们就跟着我!”我不想在这里拖累燕白衣和赛扁鹊,若不是要护着我,他们两个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我一把挣开燕白衣的手,抓着莲花木棍就越过倒塌了半截的屋墙,来董家庄之前为了遮蔽嫌疑,专门在莲花木棍外面涂了一层泥垢,但泥垢压不住莲花木棍所携带的神性,三条人命,都悬于一线,我身上的毒还没有解清,然而拼死之下,抡动的木棍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威。
我冲出来的时机刚刚好,正是两拨手持火铳的人前后交接的间隙,一丈来长的棍子,虎虎生风,携带着滚滚的破空声,迎头朝距离最近的董家人砸了下去。
两个董家人拿着还未填好火药的火铳匆忙招架,莲花木棍怒劈在四五十斤重的火铳上,连火铳带人,一下砸了个七零八落。看着我要硬闯,董家庄里几个功夫强劲的好手立即从后方围拢过来。
以往过去,我面对众多的强敌,能做的只有逃,可是现在,我们哪里还有退路可走。眼看着几条身影在黎明第一缕曙光的辉映下电光般的扑来,我只能硬着头皮,一步都不退让。
转眼之间,我就被对方团团围住,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木棍左扫右打,威势是足够的,却无法顶住几个好手的袭击。
呼!!!
一个药神庙的好手出手如电,一把抓住莲花木棍的棍梢,顺势扑来。按照他的判断,我为了保命,必然会撒手松开莲花木棍。但这条木棍是我唯一的依仗,武器被人夺了,更加举步维艰。
嘭!!!
我依然一步都不退让,对方的拳头来势汹涌,重击在我的胸口,这一拳几乎把胸膛的骨头给打碎了。我躲都不躲,为的就是这个机会,强忍住骨碎筋折的痛楚,攥紧右拳,一拳轰向对方。
这人没想到我是在泼命抵抗,想要收手抽身,已经完全来不及,我的拳头重重砸在他的脸上,我也说不清楚这一拳有多重,只看见对方就像一条被丢出去的麻袋,洒出一串血迹翻滚了出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痛苦的嚎叫声。
我抽回莲花木棍,却再也坚持不住了,蹬蹬的倒退了几步,眼前发黑,一口鲜血涌到嗓子眼,忍都忍不出,脱口喷了出来。
和这人交手,只是瞬息之间,我等若拼了半条命才把对方打退。然而发黑的眼睛匆匆一扫,映入眼帘的是至少几十个虎视眈眈的董家人。身在董家庄,今番想要脱困,难上加难。我心里打定了主意,即便要死,也要在这里战死,绝不会让董家人活捉了送到大头佛那里去。
“河凫子七门的老辈儿人如今胆子都变的老鼠一样了?”董老药目睹着我和那人一场短暂的争斗,似乎也被我拼命的架势给震慑了,但他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在人群后冷笑道:“老的不敢露面,就让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辈儿出来送死?你是七门哪一家的?”
“七门,陈九!”我只觉得今天肯定要死在董家庄了,人死万事空,虽然死,却绝对不能辱没了七门先辈用命和血换来的门风和威名:“我是陈师从的儿子!”
“果然是你!”董老药听董贤密报之后,又联想当初阴山峡的一些传闻,略略猜出了我的身份,他的目光一阵闪烁,尽管这儿是董家庄,周围到处都是董家人,但董老药的目光里,还有一些消退不掉的惧意,十多年前,北师从的名头,他不会没有听说过。
“我跟你做个交易。”我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把莲花木棍横在胸前,对董老药说:“你只是想拿了我到大头佛那里领赏,让燕白衣和赛老爷子走,我留下,如何?”
“瓮中之鳖,哪里来的资格跟我谈什么交易?”董老药只觉得这么多人都收拾不下我们三个,又被我抢出屋子打翻了一个董家的好手,颜面尽失,恨恨的咬着牙,死盯着我:“你们三个,谁也逃不了!等下活捉了你,把你的手筋脚筋都挑断……”
“河凫子七门的后人,何时沦落到让人如此欺凌的地步了!”
董老药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断喝就远远的传了过来。我不知道是谁打断了董老药的话,但能听得出,这个人的中气十足。
“谁!”董老药猛的一回头,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喝道:“庄子里巡夜的人呢!都死到哪儿去了!”
“我要来,谁能挡得住!”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那个发声的人,已然从朦胧的黑暗中出现在眼前,他的脚步很大,奔走如飞,但每一步迈出去,都好像结结实实的在地上踩出一个坑。
这是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人,比常人足足高出一头,他穿着一身土布褂子,脸上长满了黑虚虚的络腮胡子,胡子根根如钢针,他的五官端正,一双眼睛好像闪烁着雷霆般的光芒。
“你!你!”董老药距离那人还有很远,然而却像是感应到了对方身躯中所散发出的那种无所畏惧的气息,忍不住微微退了一步。董家庄戒备森严,庄里庄外,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有人在巡视,但这人却大咧咧的进入庄子,说明那些巡视的董家人,已经被他做掉了:“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来这里是要找死!?”
“找死?”这个高大威猛一脸胡须的大汉听了董老药的话,一边大步走来,一边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我纵横大河滩二十年,从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今番就是想见识见识,药神庙到底有多深的水!”
我呆住了,心里涌动着难言的情绪,因为我看到这条威猛如天神的大汉毫无畏惧的走来,面对这么多药神庙的董家人,他视若无物。这不是自大,这分明就是满满的自信,是一个真正的强者发自骨髓中的自信!
广袤河滩,吾为王!
我能看到他的手里,拖着一根一丈长的长棍,棍子一端镶嵌着一枚铁铸的龙头。这是龙头棍,和冷哥还有孙神通所用的龙头棍,一模一样!
“你究竟是什么人!”董老药彻底害怕了,尽管他在硬撑,在掩饰,但他神色里的畏惧,却掩盖不住,他使劲缩着,缩到几个董家人身后,外强中干的厉声喝道:“有种就留下名字!”
“你认不得我,难道认不得我手中这条龙头棍!?”这条威猛的大汉越走越近,当距离外围的董家人还有三丈远的时候,单手一挥手中的棍子,身躯中的气息陡然像是狂潮一般勃发出来:“七门,庞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