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听话,听话。”娘轻轻的把我放下,又摸了摸我的脸,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睛和神色,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可最后,她还是狠狠心,不再看我,调头冲向水潭边,一转眼,娘的身影没入了水潭,踪影全无。
“娘!”我大急之下,又好像喘不过气了,眼前一黑,脑袋顿时昏昏沉沉的。
过了一会儿,我悠悠的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水潭对岸的岸边,我身上带着的东西,包括那根莲花木条,都好好的放在身边儿。我坐起来,转头看看水潭,水潭四周的洞角,闪着莫名的光,好像是悬挂着的几面镜子。
水潭彻底的沉静了,一丝波澜都没有,我不顾一切的爬到水潭边,冲着死水一片的水潭大声的喊着。可是我的嗓子都喊哑了,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在说不出的急躁之下,我甚至想纵身再跳进水潭去。可是当我的脚踩着冰凉的水的时候,脑子好像一瞬间又清醒了。
娘已经死了,就算我再找到她,那又如何?河凫子七门的人,各有各的职责,就如同陈家老祖爷一样,死了那么久,依然还要在河眼里镇守那口老井。娘的职责,就是守着这片水潭。
我知道,她别无所求,只希望九个儿子里仅存的我,能好好活下去。
我知道这些,再次站起身,心里的念头,突然就开始动摇了。我不想做一个叛门者,但是我不敢想象,如果将来我娶妻生子,我的妻子,也要步娘的后尘?苦一辈子,死后不得安宁,被放逐到这片黑暗冰凉的水域里?
甚或,我的儿子,我的孙子,我后辈的陈家人,都要经历这种命运的磨难?
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我犹豫不绝,不知道是该和七门的祖辈一样,无论经历什么,都义无反顾,还是带着陈家脱离河凫子七门,脱离这片苦海?
一时半会之间,我拿不定主意,愣愣的在水潭边矗立了片刻。我不能一直留在这儿,必须要离开。我恋恋不舍的望着水潭,尽管心里百感交集,酸甜苦辣,但至少我终于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在哪儿。
我带着东西,朝前面看了看,岸边的前方,地势开始收窄,走着走着,就好像走进了一条通道。通道并不长,我觉得这应该是河眼的出口,但是走到通道的尽头,前路一下堵死了。
没有出口,甚至连一条最小的缝隙都不见,我有点心慌,火折子浸了水,下半截已经不能用了,光源极其有限。我飞快的走到通道的尽头,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着的暗门。
通道的尽头没有什么暗门,但是火光闪耀,我看到了一块隐约有点生锈的铁板。铁板锈迹斑斑,擦掉外面的一层铁锈,上面露出了一片水波纹般的纹络。
轰!!!
我的手只是轻轻碰到了那片纹络,但眼前顿时一阵漆黑,整个人仿佛腾云驾雾似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
所有的意识似乎全都消失了,只能懵懂的觉得自己像是飞在空中。过了一会儿,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头顶璀璨的星光。
我孤零零的躺在河滩上,四下无人,就在那阵腾云驾雾般的幻感中,已经从河眼中离开了。醒来的一刻,我有些不适,慢慢的站起来,又把这次河眼之行的前后过程,自己想了一遍。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都分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真的,或只是一场梦。尽管我没得到什么,不过却意外的得知了七门以及我们陈家的一些事。
这些事情,倒还是次要,最关键的是,我知道了河眼里那口老井的存在。那口老井,是河凫子七门全力镇压的目标,但很可惜,因为莲花神木死死的压在了老井上,我不可能再去探寻,老井里是什么东西。
一个人站在深夜寂静的大河滩上,我的心神很不稳,只要稍稍一动,眼前浮现的,全是娘那张粘满了泪水的脸。
这或许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遇到了真正难以抉择的问题,我不知道该谨守河凫子七门后人的职守,为这条大河奉献自己一生,还是急流勇退,背上叛门的罪名,让我们陈家从七门退出。
我到底是该走?亦或该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