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庙已经是唯一能掩护我们的地方了,不知不觉中,我拿出了身上的弹弓,这是从村里孩子手中换回的玩物,打小就用这东西打鸟打兔子,准头练的炉火纯青,弹弓打不死人,临危之际,只能尽力朝眼睛之类的要害打才能奏效。我和沙千趴在棺材的最顶层,握着弹弓对准了喜庙的大门,如果有人悄悄进来,我绝不会客气。
我和沙千趴了最少有一顿饭的功夫,天色已经擦黑了,喜庙的大门没有任何动静。我侧耳倾听周围的所有声响,但喜庙距离河滩太近,一到晚上,河风呼啸,虽然风不大,却还是能混淆听觉,我不得不全力以赴,凝神观察着。
趴了这么久,外面没有什么响动,紧张的情绪稍稍恢复了那么一点,沙千就有些趴不住了,喜庙里全都是棺材和“喜神”,那种无形的气息让活人承受不住,只觉得一股股无声的阴风顺着领口袖口朝里面钻。
“九弟,要不,咱们冲出去吧。”沙千贴着我的耳朵,蚊子哼哼般的说道:“我真是受不了了……”
呼……吱呀……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一阵风从喜庙外面刮过,与此同时,喜庙的大门吱呀一声洞开了,我时刻都保持着警惕,洞开的大门让我打了个冷战,急忙阻住沙千,让他趴好,又举着手里的弹弓,对准了大门。
大门是开了,我甚至有点分辨不清楚,门到底是被风吹开的,还是被人推开的,门外就是深沉的夜色,依然看不见什么东西,我的手心全都是汗水,连大气都不敢出。天是黑了,不过还有半空的月光,借着月光,我还能把大门里外看清楚。
呼……
又是一阵夜风掠过,喜庙的半扇大门随着风势啪嗒啪嗒的开开合合,紧跟着,我的瞳孔一缩,看见两团影子,一前一后的从风里出现了。
影子飘飘忽忽的,隐约就是两道人影,我捏着弹弓,随即就瞄向前面那团影子。影子显得有点诡异,轻飘飘的在风里上下起伏,我也把不住准头,不敢贸然打他。
就是一转眼的功夫,两团模糊的人影唰唰的飘到喜庙大门前,晃晃悠悠的进来了,月光正洒在喜庙的大门处,弹弓还在手里,可是看到这两团影子的时候,我的手跟着心,猛烈的抖动起来。
这是什么?
如果我没看错,这两道人影,是两个纸人,白纸人,和真人一般大小。河滩上的丧葬风俗延续了很多年没有改变过,死者为大,只要家里有点钱,就不会马马虎虎的办白事,都会尽力办的隆重一些。所以除了死者的寿木,其余林林总总那些丧葬所用的物件,皆有说法,纸人纸马就是其中之一。这种东西并非谁想扎就能扎,纸人纸马需要专门的匠人来做,就是扎纸匠,也叫白花艺。
我看的再没有那么清楚了,眼前两团飘进喜庙的影子,就是两个办白事时所用的白纸人。
这一下我就没法子了,如果冲进来的是一帮彪形大汉,就算敌不过对方,至少也能还手,可眼前飘进喜庙的,只是两个白纸人,我该怎么下手?
沙千趴着不吭气,但是暗中使劲捏了我一下,对我挤挤眼睛,示意我要小心。眼前的情景如此诡异,说明盯着我们的,不是普通人,旁门左道,既然有旁门就会有左道,旁门里很多家族和派系都掌握着古老的秘术秘法,不能一概以常理度之。
两个白纸人在喜庙里随着灌进来的夜风飘来飘去,如同两个人不停的游走巡视,纸人没有生命,可是看的我心里很没底。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不着那么害怕,正主还没有露面,只是两个白纸人而已,一脚就能踩扁。
“你说……这两个娃子,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在我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时候,两个随风摆动的白纸人突然就停了下来,而且,一道阴测测的声音,随着白纸人的停顿传到了耳边。
我猛的又是一通哆嗦,连捏着弹弓的手都险些抽筋,同在一个喜庙里,我能听的出,说出这句话的,是左边那个白纸人!
纸人说话了!
“肯定就在喜庙里头。”右边的白纸人摇摇晃晃,仿佛在跟同伴搭腔,它的声音同样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阴森之气:“咱们跟了一路,追到这地方,还是没人出来救他们,俩娃子,没有别的帮手了,把他们找出来带走吧。”
我听着纸人的交谈声,心里又慌又乱,难怪在五丰渡下船之后,就一直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我的感觉没错,的确有人跟着,对方保持了十足的耐心,就是想看看我和沙千还有没有同伙,意图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