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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难全（第2页）

“叛七门者……家灭户绝……叛七门者……家灭户绝……”

我呆住了，耳边的声音在不停的反复这八个字。八个字像是从久远之前的古时飘荡而来的，穿过了无尽的岁月，袅袅的到了耳边。可以毁灭一切的时间，似乎都磨灭不掉这八个字，任由它们穿梭于时间长河之中。

这八个字，我依稀熟悉，当年七门的始祖断手立门，将余生都奉献给了这条大河，他们在创立河凫子七门的时候，各人为了表明心志，都发了毒誓。但凡河凫子七门中人，背叛门户，出卖七门，将会遭到毒誓的反噬，断子绝孙。

世间沧桑，从那时到现在，不知道多少个百年过去了，这世上最最珍贵的，或许就是誓言，有些人发出的誓言，天崩地裂都不会忘却，但最最低贱的，也是誓言，转身眨眼之间，就会把誓言抛在脑后。

但是此时此刻，身在这片朦胧的乌光里，我突然就意识到，七门老祖爷当年所发下的毒誓，并非一句空谈，他们所发的毒誓，已经变成了一个诅咒，深深的烙印在心中。诅咒存在，毒誓就存在，河凫子七门的后人，若真有背叛七门的时候，烙印在七门老祖爷身上的叛门诅咒，可能就会发作。

这是真的？还是臆想？回望七门的历史，期间经历了朝代的更替，世事的变迁，不能说每个河凫子七门的人，都是英雄豪杰，叱咤风云，但从七门出现开始，门下就从来没有叛徒。思来想去，除了七门人的家风教养之外，叛门诅咒，恐怕也是一个无形的禁锢，禁锢着七门的人，不敢背叛。

我的心猛然一颤，感觉一股凉意和失望，从脚底板直冲到了顶门。若这些都是真的，那么爹的用意，已然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他偷偷带走了老祖爷的真身，就是为了在这口老棺材里把叛门诅咒给化掉，让陈家老祖当年所发下的毒誓彻底消散。

爹想叛门！！！

心头百感交集，一时间就愣在了这口老棺材边儿，身外的乌光渐渐的落定，火把光重现，能清楚的看到陈家老祖爷的真身，还有胸口那块触目惊心的黑斑。虽然从爹失散之后，我知道了一些过去从来不知道的事儿，也对爹有了新的认识，可是我始终觉得，爹能忍辱负重，明白大体，但他真的是晕头了？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把老祖爷的真身从河眼里给搬走。七门老祖爷的遗体之所以不朽不灭，就是因为他们承担着镇守河眼的重任，活着的时候要出力，死去以后也无法入土为安。河眼大坑里的那口老井，本身已经有些镇压不住了，爹在这个时候又搬走了老祖爷的真身，不啻于火上浇油。

或许过上十年，二十年，老祖爷身上的叛门诅咒被完全化解之后，我们陈家，就能不受任何约束的脱离七门，脱离这个存在了无数岁月的门派，去过属于自己的新的生活。陈家的后代，再也不用长年累月的巡游大河，再也不用承受着那些无法承受之痛。

看上去，这似乎是一件好事，但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们陈家脱离了七门，陈家的操守何在？良心何在？若我不知道这些，那也罢了，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就不能视而不见。

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不由自主的，我又陷入了那种难以抉择的境地中，我是陈师从的儿子，按道理说，我该帮着爹，但我又是河凫子七门的后人，我不能泯灭天良。

可能，陈家老祖爷的真身离开河眼，对大局没有太大的影响，七门的圣船已经被毁了，大头佛说过，天崩十年之内必定席卷大河，但河眼那口老井若是镇压不住的话，那么天崩又将提前几年。

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却绝对不能因为力量渺小而袖手旁观，我们陈家在七门那么多年，我绝对不能允许叛门的事实。河凫子七门所面对的，是这条大河，还有沿岸无穷的苍生，与它们相比，一人一户，甚或整个河凫子七门，都轻如鸿毛。

我不能让爹做七门的千古罪人。

想到这里，一股热血好像沸腾于胸膛，我慢慢的伸出手，把老祖爷的真身从老棺材里搬了出来。一离开棺材，老祖爷的真身立即恢复了正常，那块胸口的黑斑，也随即隐没在身躯中。

我的心乱了，脑子越乱了，我这么做，和爹背道而驰，让他的意图和一场辛苦毁于一旦，将来真的见到爹的时候，他会否责怪我，我不知道。但河凫子七门人的信仰，已经在我心头扎根，无法忘怀。

这个世间，有光明与黑暗，也许有些时候，魔长道消，黑暗笼罩光明，但就是因为有我们七门那些铁骨铮铮以身殉道的先辈，才让世间的光明不会消失。只要人间还有一股正气在，迟早会让乌云散尽。

我不做七门的罪人，就要做陈家的罪人，可能百年以后，我无法安然的去面对陈家的列祖列宗，世事难两全，既要忠，就没有孝。

匡扶天道，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