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很快就不痛了,忘记我……就不痛了……”他强忍下锥心刺骨的哀伤轻声说。
就是因为太爱你,所以宁愿让你忘了我,若我只能给你痛……
诗奕闻言一愣,待回过神时,他已经翻过阳台的矮墙,回到隔壁房间。
他走后,诗奕心中难言的痛楚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但心头莫名的空虚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坐回梳妆台,抓起吹风机将长发吹干,蓦然又一个影像从她脑海中掠过,模糊的影像依旧让她看不清,但她却呼吸突然一窒,心口一阵发闷。
她心慌地丢下吹风机,冲回床上,用棉被将自己从头到脚包得密密实实的,深怕那无形的莫名痛楚又会找上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她看见另一个自己迷失在陌生的街头,忽然一个机车骑士与她擦身而过,在交错的瞬间,两人四目相接,但她还看不清那人的眼,影像已经迅速退去。跟着她又看见另一个自己半跪在一名男子身后,一手拿着吹风机替他吹干头发,正当那名男子将要回过头时,影像再次退去,接着浮现的影像中她和那名男子似乎为了什么事在争吵……影像无声地不断更迭着,她和那名男子出现在婚礼上,出现在游乐团里,出现在每一个可能的地方,他们拥抱、牵手、欢笑、争吵,感觉彼此就像亲人般熟悉,但每回她想看清楚他的脸时,影像总是迅速退去,让她挫折得想哭。
接下来的影像中,诡异的只剩下她自己,她拼命向前跑着,忽然一阵刺耳的煞车声响起,轮胎滑过柏油路面发出尖锐的磨擦声,她愕然回过头,看到那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被车撞飞向一旁,一直看不清的面容清清楚楚地刻在她心版上……
“阿尘——”
凄厉的尖叫声分不清是来自于梦中的她还是现实中的她,两者已混淆不清。
诗奕猛地坐起身,重重喘息着,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刹那间,她记起了一切,记起了那个被她遗忘的丈夫,她承诺一生不忘的爱人。
忘了我……就不痛了……
他说过的话蓦然在耳边回荡,诗奕狠狠倒抽一口气。老天,她做了什么?
“阿尘、阿尘……”她慌乱地唉道,顾不得双脚被棉被缠住,挣扎着想下床。
她跌跌撞撞地冲向隔壁房间,半启的房门让她心头陡生不祥的预感。她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一片黑暗静谧得没有半丝声响。
“阿尘,你睡了吗?我要开灯了。”她轻声道,伸手探向电灯开关。
灯光顷刻亮起,寂静的客房内只有她一个人。她目光梭巡过铺得平整的床铺、空无一物的书桌和关上的衣柜,整个房间找不到半点曾经有人住过的痕迹。
他走了?恐惧点滴渗入她急促的呼吸,她僵硬地走向紧闭的衣柜,用力拉开衣柜的门板,空荡荡的衣柜里只有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毛巾。她霎时慌了手脚,急急拉开书桌的抽屉,想找出他的护照和任何属于他的东西,但什么都没有!没有护照、没有行李、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没有任何他曾经来过的痕迹。
诗奕茫然地跌坐在床沿,侧身倒在洁白的枕头上,不期然,熟悉的味道窜入她鼻翼中,她终于找到一样他没带走的东西。
她鼻头一酸,抱紧枕头,心慰且辛酸地嚎啕大哭。“阿尘……我想起你了,你听到了吗?我想起你了……”
沉睡的家人被她凄厉的哭泣声惊醒,慌忙奔来,却见她一个人抱着枕头哭得好不伤心。
“我去查查看他走了没。”俞子惑见到小妹的模样,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没走就把他拦下来。”俞子城叮嘱道,心中有着和大弟一样的了然。
俞锦源见小女儿哭得戚然,心疼地走向前想安慰她,却被俞子真拦下。
“爸,让她哭。”
“可是……”俞锦源迟疑地望着小女儿可怜的模样。
俞子真对父亲摇摇头。他也同样舍不得自己最疼爱的小妹哭成个泪人儿,可是他更明白,她需要发泄。
“他那班飞机已经起飞了。”俞子惑走回房间,低声告知结果。
浓重的失望笼罩住在场的每个人,房内登时陷入一片寂然,只有诗奕哽咽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揪扯着每个人的心。
“我们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俞子真大手一拦,轻推着父兄们离开。
他回过身深深望了诗奕一眼,顺手带上房门。
一早,餐厅里用餐的气氛沉闷得让人有些食不下咽,众人极有默契地绝口不提缺席的两名成员。
忽然,俞锦源重重搁下碗筷,怒目瞪着坐在右侧的长于。“子城,你给我说清楚,诗奕和上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俞子城看了二弟俞子真一眼,心中隐隐觉得他比他和子惑知道更多内情。
“子惑你说。”俞锦源等不到长子回答,改问次子俞子惑。
俞子惑斜瞄大哥和弟弟一眼,据实以报。“诗奕终于想起上尘是谁,他却先一步回美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