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见此情状,冷哼一声,不屑地昂起头,眼睛长在天上一样。
他这幅样子,把郭镗气得心脏疼,他真怕自己当场呕出血来,于是一左一右呵斥两人,“你们俩都给我回去!
等他们俩走后,郭镗一个人长吁短叹,愁眉不展。之前汪直与许宁还能勉强共处,虽然一个阴阳怪气,一个装憨卖傻,但还能凑合给个笑脸,现在彻底撕破脸了,这可怎么是好呦。
另一边在李孜省和万安尹直等人的努力下,朝堂之上江西帮初见雏形,而他们所排挤的北人,皆被遣。时人称李孜省“青紫多出其门,除拜或由其意”,而作为内阁大臣的刘珝,吏部尚书尹旻,处境愈发艰难。
六月,唐春听闻大同巡抚郭镗上奏称镇守太监汪直与大同总兵许宁不和,两人互生嫌隙,相互倾轧,实在是不能一起共事了。
见此,右都御史李裕和副右都御史屠滽弹劾汪直行事不端,偏信兵部尚书陈钺,排斥忠良,应将他贬为平民,永不录用。
知此消息,唐春在房间里静静坐了半天,然后站起身来,出宫去了,径直去了六部衙门。
她回来时已经傍晚,宫门快要落锁。她慢慢走在宫道上,远远见一行人走近,原来是李孜省,他身旁左右还有数十道童侍奉,皆穿白纱法衣,宛若画中仙人,出尘缥缈,宫中内侍纷纷避让。
唐春看了一眼他们来时的方向,应该是从乾清宫出来的。
等他们走到跟前,唐春微微一笑,“李真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李孜省依旧蒙着眼纱,面上波澜不惊,道:“唐姑娘亦是许久不曾露面了,可还安好?”
唐春的笑容渐渐加深,“托您的福,一切安好。”
“那就好。”李孜省说完,想继续往前走。
唐春脚步一错,拦住他们的去路。
李孜省眉间微蹙,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唐春道:“真人刚从乾清宫出来,不知又为皇上卜出了什么?”
李孜省道:“天地大事,无可奉告。”
唐春走近一步,“真人精通五雷法,知天地,懂阴阳。不知真人能不能为我解惑,我想知道如果一个人的人头落地,他的脖子上还能长出一颗新的脑袋吗?”
李孜省眉心一跳,强忍心头不安,语气冷了下来,“你是何意?”
唐春又逼近一步,她的声音又轻又低,“我唐春在宫里快二十年,什么没见过,你想害我们,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之前不动你,你就真以为自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么。李孜省,今日的人不杀你,将来也必有人杀你!”
她如同预言般地说完这句话后,李孜省脸色巨变。这时一阵清风拂过,李孜省眼上的轻纱也随之飘落,露出他的异色双眸。
唐春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那只金色的眼珠像一条毒蛇的眼睛,正颤颤地盯着她。但她此刻毫无惧意,冷冷与他对视,只因她知道在这关头,她和汪直已经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罢,她脚跟点地,后退一步,面上又带了一点笑意,道:“瞧,天色已晚,真人眼睛不好,小心慢行。”
她离开,只留李孜省站在原地。身旁的道童替他从地上捡起青纱,交到他手中,“真人,给。”
李孜省取过,那道童疑惑地抬眼,怎么真人的手,在抖?
他将青纱重新蒙在眼上,系上结,眼前又重归于黑暗。
“走罢。”
不到半月,星辰突变,日月无光,成化帝惊慌不已,立即召见钦天监求问。然后以吏部尚书尹旻为首,九卿大臣及御史皆上奏,极论传奉官之弊病,首推李孜省之罪名。
成化帝颇有感悟,顺应群臣,命将李孜省等人即刻赶出宫去,又罢斥四百余名传奉官,廷臣皆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