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壁道:“大人说吏部为六部之首,此等大事应当请尹大人为首签字,才能服众。”
越说他头垂得越低。
尹旻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当即驳斥,“怎么,今日兵部识得吏部是六部之首了,往日不是兵部事事为先吗!”
哦,好事儿兵部第一个站出来,做出了点什么功劳就跟他们哼哼哈哈。现在要跟皇上正面打擂就把吏部推出来,合着好人全让他一个人做了,盘算起来功劳都是兵部的,到时候皇上发起火来让吏部身先士卒,缺德不缺德?
姚壁低头任嘲,反正今儿尹旻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谁叫他是吏部尚书呢。
果然,尹旻被他这副装死的态度气到无话可说,胸口起伏不定,大步走进书房,憋着口气提笔在奏折首位署上吏部尚书尹旻的名字。然后把奏折一掷,怒道:“回去复命罢!”
姚壁拱了拱手,连忙捡起奏折揣回怀里,“多谢大人,告辞。”
尹旻抚了抚胸口,指使着不敢言声的左侍郎,“去,给我拿颗清心丸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尹旻原地转了两圈,坐回椅上,兑水服了左侍郎拿来的清心丸才缓过来。简直身心俱疲,他还这么年轻,指不定哪天他真能被项忠给气死。
不过他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头顶的乌纱帽,思及此处,他心下一定,便有了主意。
次日,唐春听得消息,急得团团转,到处找汪直却遍寻不得。
知道汪直被怀恩斥责后已经回宫,她一边找一边想,这家伙心高气傲这么些年,不会悲愤过度故意躲起来了吧。这可难找了,皇宫就跟他家似的,他想待哪儿可真说不准。
没回昭德宫,也不在乾清宫,后宫他待不了,还能去哪儿?
最后还是一个小内臣给她指了路,“汪大人往演武场去了。”
唐春道了声谢,赶紧往演武场去。
演武场此时没什么人,唐春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曳撒的少年在那儿正低头捣鼓什么,正是汪直。
原来是躲这儿了,让她好一顿找。唐春绕了条道慢慢走过去,等走到汪直身侧,“哇”地大叫一声。
谁知汪直眉毛都不带抬的,淡淡道:“八百年前的老把戏了,你不嫌腻?”
唐春惊诧,“你居然没被吓到?”
汪直往地上一瞥,唐春顺着看去,顿时哑了声。日头正毒,影子拉得老长,她一过来汪直就看见了。
说着话,汪直手里的手铳也装好了,他抬起手,眯眼瞄准,“离远点儿。”
然后砰地一声,就看见约三百步外的靶子应声倒下。唐春这才注意到对面立了一排靶子,还站着一个内臣,汪直打中一个他就举手示意一次。
他慢慢转动手柄,沉着地再次打倒一个,不过这次的靶子就近了许多。
汪直往里面又装了两个铅弹,很有闲情地介绍道:“一个手铳顶多装两颗铅弹,最远射程是三百步,第二颗三百步都不到。”
“那只装一颗呢?”
“那就远了,大约五百步。”
唐春恍然,“原来如此。”
她摇了摇脑袋,突然反应过来,“我可不是来看你打靶子的。今天早朝六部联名上奏折要罢免西厂,皇上已经同意了。他们步步紧逼,现在怎么办?”
汪直不以为意,老神在在地说:“急什么,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吏部尚书尹旻已经告诉我兵部写了奏折,将要联合六部罢西厂,他不得不在上面写了名字。”
“哦,那他真会明哲保身。”
汪直把手铳递给她,“要不要试试?”
唐春接过,有些不安地问:“不会炸膛吧?”
汪直教她托着手臂,瞄准靶子,一边说:“不用他说我也知道,兵部递上的奏折自然是兵部的主意,那个臭老头早就看不惯我。”
唐春接口道:“错,看不惯你的人多的是。”
汪直干笑两声,毫不犹豫地给了她后脑勺一掌。
唐春被打得一个趔趄,咬着牙暗骂一声,拳头攥起来又松开,到底没敢还手。她道:“西厂关门,锦衣卫都被遣散,韦瑛被调走,你现在该怎么办,虎落平阳被犬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