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含含糊糊地说:“看完了?”
唐春点了点头,觑着汪直脸色,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汪直冷笑道:“怎么,还有什么想看的,要不要送你上屋顶数数我家有几片瓦啊?”
得,人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就看着她上蹿下跳呢。
唐春也不再掩瞒,双手嗒得一合举在额头,“汪大人,实不相瞒,我能不能借你家一用?今天是荷心头七,宫里不兴祭拜,我又没有宅子,思来想去只好借您的地方用用。”
汪直呵呵。
唐春怕他不同意,急了,“荷心还给你纳过鞋底呢,一鞋之恩啊!现在人没了,都没法儿好好安葬……”
汪直抬手打断她,不厌其烦,“行了行了,别叫唤了,你去叫老汪买纸钱吧。至于你,去给我打盆水,我要洗手。”
他抖抖手,“这龙须卷也太黏了!”
这有什么不行的,唐春连忙出去请汪渠帮忙买些纸钱和元宝,然后屁颠屁颠地给汪直打了盆水。
不仅打水,还捶背敲肩,一边说:“多谢汪大人。你帮我找到陆停,又让我祭拜荷心,费了不少功夫吧。我唐春记在心里,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就算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
唐春一顿,反应过来,“那我还是上不了的。不过除此之外,其他的忙我还是能帮的。”
汪直白眼都快翻到屋顶上了,“就你这怂样,遇事儿跑得比谁都快,当我不知道?”
唐春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汪直说:“我还真有一件事要请你解惑。”
唐春道:“什么?”
汪直瞥了她一眼,“我问你,我就不明白了,荷心和你关系不一般,你非要追究到底我能理解。但福宁公主一事你也穷追不舍,你什么时候这么滥好心?”
唐春不语,她能怎么想,幼儿易夭折,吹阵风说不定就没了,宫里的新生儿也不多,她是连根手指也不敢碰,生怕碰出个好歹。但福宁长得健康壮实,她还抱过一次呢。
福宁这么稀里糊涂地没了,德嫔状若疯癫,她想弄个明白。紫禁城的冤魂那么多,不必再添一个婴儿了。
至于荷心么,唐春叹了一口气。
淡淡道:“其实我们这些人,不过小猫小狗一样,养得再好,在主子面前,命也轻贱。你别这么看我,不是我自怜自艾,世道如此。世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称得上朋友的有几个,能相伴左右的又有几个?所以得彼此珍重,不仅看重自己的命,也得看重他们的性命,别辜负了这点子缘分。”
荷心识人不清,绝望之下自尽,那她能袖手旁观吗?荷心死了,陆停跟个没事人似的吃喝玩乐,剁他一根手指头都是便宜他了。
暮色暗淡,外面的热闹声渐渐消退,小商小贩要收摊,其他人也忙着回家吃饭。近处的几间宅子一盏盏灯依次亮起,袅袅冒出炊烟和饭菜香气。
这就是人间烟火气。
汪直和唐春坐在院子里,点了一个火盆,沉默着往里面一张一张烧纸钱。
唐春喃喃道:“荷心,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记得把钱收好,不够用了托梦告诉我和莲儿,再给你烧,别再过的那么委屈了。”
汪直象征性烧了几个元宝算是尽了心意。小时候他和荷心还算熟,长大了他不爱往女孩儿堆里扎,便逐渐生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他那一脚踹断了陆停的鼻梁骨,骨头卡进脑袋里,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