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先生却不说话,仍端坐在青驴上,只略一点头,便算是回过礼了。又对吴儿道:“吴儿,时候不早了,还要找地方歇息,我们走吧。”吴儿应了一声,对祁寒道:“你住在何处,我来找你玩。”祁寒道:“我还不知道,我来找你们吧,总容易些。”鲁先生在旁催促道:“还罗嗦什么!”吴儿无法,只得回身走过去,爬上驴背。鲁先生也不招呼众人,一挥鞭子,那青驴吃痛不过,往前飞奔出去。
祁寒怕姜大先生面上尴尬,便对姜大先生道:“这鲁先生虽不大爱和别人说话,心地却极好,医术也极高明。日后若再能见着,前辈便知道了。”
姜大先生望着鲁先生的背影,淡淡一笑道:“武林中的奇异之士,脾气多有些不类常人,这也没什么——我只是奇怪以前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听说过有江湖中有哪位姓鲁的,以医术高超见称。”
祁寒道:“这位鲁先生隐居在山中,平日里只替乡民看病,和武林中人并无来往。前辈不知他的姓名也并不奇怪了。”
姜大先生摇头道:“但我看他的年纪,不过三十多岁,却已能看破世情,隐居山野,倒也颇让人有些不解。”祁寒也不知原由,自是说不出什么,姜大先生沉默片刻,道:“我们也进城去吧,早些歇息,明日好去金竹坪。”
姜大先生领着众人进得城来。天风镖局走镖多从九江府过,地头也甚是熟悉,便找了一家相熟的客栈,安顿下来。那掌柜的倒也奇怪,虽是熟人,也问有没有请柬。姜大先生把请柬给他看了,那掌柜的神情顿时便又热情了许多,将上房都拨给了他们。就连下面的大小伙计,招呼时也是殷勤小心、周到备至。众人在客栈中吃过午饭,各自回房休息。祁寒在房中坐了一会儿,想到起鲁先生和吴儿来,去姜大先生房中和他说了一声,便一人上街去。
这九江府是南北交通的一大要冲,街市繁华那是不用说了,客栈也是随处可见。祁寒一路走去,一连问了几家,客栈中的掌柜却都说没有见过鲁先生和吴儿模样的人住店。待祁寒将几乎将各处街面上的客栈都找遍了,却仍没寻着鲁先生和吴儿来。心中便忖道:“莫不是鲁先生在这九江府中有什么知交好友,住到那人家中不成?这九江府中有千万户人家,若如此,可到那里寻去!”眼见天色渐暗,只得走进路边的一个小酒馆,随便要了两盘菜,又要了两碗饭,就着菜吃了。
祁寒正待起身会帐,就听旁边桌上有一人叹道:“这些客栈里都住不得,可让我们晚上到那去歇脚!”祁寒望旁边看去,见是两个商贾打扮的人正在喝酒聊天。另一人说道:“这有什么法子!都说客栈里都住满了,没有多的地方了。你说这怪不怪,我们每年到这九江府来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可什么时候遇见这样的巧事!”
第二十一章 休道三闾曾旧识,轻把木兰相对。…
那店小二正上来给他们斟酒,忍不住插嘴道:“二位没有请柬吗?”一人奇道:“什么请柬?”另一人道:“那些掌柜的倒也是问过我们有没有请柬,我们一说没有,他们便说客栈里都住满了。”那店小二道:“这请柬是铁线帮发的,二位没有请柬自然是住不得客栈。”
祁寒心中恍然道:“鲁先生不是来参加大会的,自是没有请柬,也就住不得客栈了。”正想问那店小二城中还有何处可以落脚。就听其中一个商贾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店小二道:“听说铁线帮要在庐山上开什么大会,便预先付了银子,把这城中的大小客栈都包了下来,又发下话来,只有拿请柬的方能住店。他们既这样说,别说付了银子,便是没付银子,又有谁敢不照这话去做了。不瞒二位客官,就是小店也拿了铁线帮的银子,二位要是身上带了请柬,我们这儿是说什么也不敢收二位的饭钱的。”
祁寒心中暗道:“看来这铁线帮倒象是这九江府的一霸似的。柳寨主选在这儿开武林大会商量抗倭大计,必是没料到会给这些寻常百姓带来许多不便。”
那商贾苦笑道:“幸好这里不是凭请柬才能吃饭,否则我们今天只能饿肚子了。”店小二道:“我们这儿店小人少,没太多的客人来,自是不用如此。要是二位到海运楼、天星阁这些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去,没有请柬怕也是吃不得饭的。”
那商贾又愁道:“这样说来,我们晚上可真无住可去了,难道要在街头露宿一宿不成?”另一人道:“也不用如此,我还有个朋友住在城里,咱们便投奔他去,虽免不了打地铺,勉强睡一晚总还可以。”那那店小二又笑道:“二位若不怕鬼,还可去城外那曾家祠堂住去,那儿地方宽敞,又不收房钱,岂不是好?”
那商贾道:“你好会说笑!我便是睡在街头也不会去那儿的!谁不知道那曾家祠堂的旁边便是一大片曾家的祖坟,夜里时常闹鬼,有人住在那儿,莫名其妙便丢了性命。你出这样的主意,不是要害我们吗!”那店小二笑道:“我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就是有人想去,我也得拉他回来,哪能看着人家白白得去送死呢!”
祁寒心中一动,道:“鲁先生隐居在牵牛山,在这也难有什么故交好友。他会不会去那曾家祠堂?至于鬼怪之事,多是以讹传讹罢了,鲁先生又身具武功,自是不会放在心上。不如先去那儿看看,若他不在,我再回客栈就是。”想到此,便站起身,问那店小二道:“请问那曾家祠堂怎么走?”
此话一出,那店小二和两个商贾都是一脸惊诧地看着他,那店小二道:“客官,你不是开玩笑吧!方才我们的话,你可听到了?你就是无处可住,也不能去那儿,那地方可住不得!”祁寒心里一转,暗道:“他担心我枉自送了性命,照直问他,他定是不肯说的。”便笑道:“我如何敢去那儿,只不过我正想去探访一个朋友。他说他住在曾家祠堂附近,说我到了那儿,便好找着他的住处了。方才我听三位说起曾家祠堂来,这才想起问一声罢了。”
那店小二这才松口气,笑道:“我说呢!那曾家祠堂也容易找,从西门出城,顺着大道走五里路,见到路边一片杨树林,穿过树林,沿着小路走一里不到,见着一座大房子就是了。”祁寒听了暗记在胸中。
第二十一章 休道三闾曾旧识,轻把木兰相对。…
那店小二道:“你千万不要赶晚上去。等明日天亮,路上有人走动再去。”祁寒道:“多谢!”将饭钱递给店小二,便出了门。那店小二将钱在手里掂量着,忽然忖道:“那曾家祠堂方圆数里都没有人家,只有些荒坟,这人到哪里寻朋友去。莫不是……莫不是他的朋友就是那些妖狐鬼怪!这样说来,这人也多半是鬼非人了……”一想到这儿,便觉得掌中的铜钱有一股阴冷之气直刺到手臂上来,浑身一抖,撒手便将铜钱都甩落在地。
祁寒自是不知自己在那店小二心中变成了鬼。从西门出得城来,路上行人已颇是疏落,走了约莫五里,果然见到路边有一片杨树林。走到近前,正有一阵风吹来,将树叶吹得“哗啦哗啦”直响。祁寒一进到那杨树林中,便觉眼前一暗,却是枝叶茂密,将天上仅剩的一点亮光也都挡住了,只能摸着黑走。行了没几步,忽然“扑拉拉”惊起一群宿鸟来,祁寒的心也随着那群鸟的飞起,陡然一跳。耳中只听见夜枭声声,却连夜枭的影子也瞧不着。祁寒不下神来,隐约可见前面有些光亮,便朝着那光亮处走去。
走到那光亮前,才知已走出那杨树林了。天色比方才进杨树林前更暗些了,祁寒却觉面前一畅。往脚下看去,杂草间果有一条小路。沿着小路走不多远,远远看见前面有一座大房子,四四方方,模样甚是敦实,却不见灯光从里面透出,便知那就是曾家祠堂无疑了。祁寒往那曾家祠堂走去,忽听见一声极清越的笛声从房子那儿传过来,击碎了周遭的沉寂。祁寒心中一喜,暗道:“鲁先生果然在此处。”
又往前走近些,祁寒便见一人正坐在房前的阶上,嘴边横着只玉笛,一袭白衣,在夜色中格外显眼。祁寒心道:“鲁先生吹笛时,定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