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角与羽族无缘无故打了一场,回到海中后前前后后回想一番。他较芙蕖更加精于世故,对羽族族人的不满早有觉察。其实各种族之间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禁止婚嫁。只是芙蕖身份特殊,她与云隽的关系天下皆知。白角不肯插手一半是因汐族此时不便干预外事,一半也是保全她的名声地位。但毕竟众口悠悠,谣言传来传去,不会好听。羽族中有人看不惯自己,私自行事也不奇怪。
他想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况且不管怎么说,总是自己伤了对方的人。索性等到略微平息之后再来解释比较妥当。因此,他居于海底,几天以来都不露面。
这天灵魂宝珠忽然发光。白角知是芙蕖召唤,只见里面映出个倒影,却不是她本人,而是那天自己救下的羽芒侍卫。那人口称长公主为前日一事约请见面,就在海滩之上。白角心想,干脆当面说清楚的好,当即点头应允。
第二天如时赴约,那名羽人果然等在乱石滩上。白角没见到芙蕖,只见到他孤身一个,有些奇怪。那人躬身行礼,恭恭敬敬说道:“殿下为了防嫌,不便相见。她亲笔写了一封信,托我带来。”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白色信笺,双手平托递了过去。白角接过后正要拆封,被那人拦住,说道:“殿下吩咐,这封信十分重要,请你等到周遭无人时再行拆阅。她……她严令我一字不许偷看,定要等我离开之后才能翻阅。”
白角听他这么说,暗想:芙蕖连自己人都信不过?难道这里写了什么机密?甚或是私密的话?既然她这么说,定然有她的道理。等那人转身走远之后,白角低头一看,封口火漆完整无缺,的确未曾被人动过。他阅历丰富,疑心较重,正想撕时却又罢手。将信对着光亮一照,里面却有三四张纸,折成长方形状,外表看去确实没任何异样。
他将信封放在石头上,拿石子四角压住,走出数步,回身抬手一指。只听“啵”的一声,封皮划开,信纸露出。白角稍等片刻,看一切正常,这才走近。可是信纸上竟是空空荡荡,白纸三张,全没见到一个字。他想了一想,手指沾湿海水,慢慢涂在纸上,果然这法子极为奏效,下面现出一行娟秀小字:内情尽书于信中,请翻后一页观看。
白角翻到第二页上,只见上面写着:变生不测,事态紧急,需借你助力。前日之事,又起变数,三言两语无法说清,请照后图指示之处来见我。事急!事急!
看到这里,他心头一沉,不由自主速翻到最后一页。白角一怔,这页上画的图形却实在奇怪,不知究竟什么意思。上面画着曲里拐弯一根矛,柄上缠绕着毒蛇,矛头上有个骷髅的形状。他拿近前仔细端详,忽然里面喷出一股烟雾。白角心知中计,痛得大叫一声,俯身摔倒。正想去摸怀中灵魂宝珠,可是信封无火自燃发出一股焦臭。他双目灼伤,慌乱之际朝后退却,只想离那封信越远越好。
那信纸烧尽之后,光芒一闪,凭空出现一根骨矛。骨矛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不一会儿分出长长短短数十支来。白角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好施法护身。他从没见过这等恶毒法术,也不知能不能防备得住。
那些短矛围在四周,将前后左右全都堵住,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听“哧”一声轻响,矛尖齐下,刺在身上。白角哼也没哼,身躯摇晃两下,重重跌倒。
他躺在海滩上,耳中只听到潮水涨落,海鸥鸣啼。全身上下无一不是疼得钻心,鲜血自伤处涌出,浸透衣衫。他心中一个声音问道:这是她要害我吗?她干么要杀我?
正想到这里,头颅剧痛欲裂,有样东西锥子相似,不断钻着脑壳。他双手捧颅,失声大叫起来。
一截长角破脑穿出,形状如刀似匕。
海窟已毁,不能容身。这些被云隽逼得流亡他乡的羽人们从前饱收欺凌。如今不费一兵一卒便大获全胜,可以说是扬眉吐气,都兴奋不已。众人摩拳擦掌,想再度出击。芙蕖好不容易将他们安抚下来,暂且驻扎野外。准备等到天黑之后,再另行部署。自己带了一行侍卫,匆匆向海岸边赶来。
芙蕖不便自己出面,只吩咐从人替她约了白角。哪知行到坡上向下望去,岸上空无一人。她想白角杀过族人,这时若是带人太多,难免双方口角。若是一言不合动上了手,那就更加麻烦。于是让手下卫士留在坡上,自己径直朝着海边行来。
堪堪走出一丈之遥,骤听一声尖啸,尘烟滚滚,蹄声隆隆,一支利箭“夺”的钉在脚边。若不是芙蕖闪得快,早将她一箭穿心,射出个透明窟窿。她脸色大变,侍从见事不妙,大喝抽刀,挥舞兵刃赶上相护。
不过眨眼功夫,许多劲装带甲,身披灰色斗篷的人自林中冲出。这下变起仓促,前后左右都是埋伏。一阵箭雨落下,当即射死两人。剩下的虽知寡不敌众,仍挺身阻在芙蕖身边。偷袭之人纵马将他们团团围住。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伎俩,白昼之间,公然在大路上拦截。渔民见到这里刀光剑影,转眼就有凶杀之事,都躲得远远的,免得祸及自身。
那些人将遮面头巾扯下,露出面孔,全是羽芒弓手。芙蕖瞥见他们衣角上绣有标记,便知是云隽手下,心中更是慌张。不知这些人怎么来得这么快?又来得如此碰巧?
其中为首一人,将身上大麾掀起,身上沾有鲜血。他狞笑一声,朗声说道:“长公主殿下,想不到吧?有样东西请你看看。”
话音未落,一样东西横掷而来,芙蕖低头一瞧,是名族人首级。这人死得奇惨,想必事发突然,尚未回过神,面上仍是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其他围攻的人也都纷纷解下腰间首级,丢到脚下。忽见这些同胞的惨状,芙蕖又惊又怒,猛听轰然一声巨响,震的树叶簌簌直落。那声巨响正是从西面传来,芙蕖大惊失色,说道:“你们……你们设了埋伏?”
为首那人冷然说道:“叛匪的据点早有人告知我们。现在已有大队人马赶过去,片刻便能将他们剿灭干净!”
他停了一停,接着又道:“前些天里你们在海窟中炸死的人,不过是些诱饵,好叫你们不生防范。实则我们早就暗中安排,今日将前路退路全都封得严严实实,将你们一网打尽。”
芙蕖双肩颤抖,抬手疾指,厉声喝道:“是谁向你们告的密?是谁?”
那人微微一笑,慢吞吞说道:“殿下冰雪聪明的人,事到如今,难道还猜不出么?哪个与你全无干系却千方百计的接近你?又是哪个最易用钱买通?你心知肚明得很!”
她听到这话,身躯一晃,险些跌倒,立时摇头说道:“是他?他怎么会……?他不会的!他不会的。”
身旁一名护卫咬牙切齿,恨声说道:“果然是那阴险狠毒的汐族巫师!咱们的事,除了他,再没其他外族人知道!”
芙蕖听他说得极其怨毒,心中登时一冷。她其实心里隐隐已经有些怀疑,但强迫自己不要深想。这时别人说出来,已无法反驳。想想之前,众人行事十分隐秘,除了白角更没第二人知晓。要不是他泄机,还能是谁?
想到这里,她脸色惨淡,胸口疼痛,一口气也提不上来。回忆两人首次相遇,白角为了佣金将夜叉族追赶千里,诈出许多钱财方肯收手。其后也曾说过要把自己卖掉。二度相见,虽然互有好感,但算起来其实不过只有数面之缘,根本说不上知根知底。依着芙蕖从前的性情,绝不会如此疑人之深。但她数年*历的血雨腥风太多,心底早对世事灰心失望。骤逢巨变,不能不做此想。
眼看他们渐渐围拢上来,马上就要动手。芙蕖身边那人大喊一声,奋身冲出。顿时数十支快箭一齐向他射落。他胸口中箭,仍是不倒,拼着一口勇力替后面的人挡住箭弩。此时刻不容缓,大家心意相通,看他这样舍命,马上明白他的用意。四人抢步上前,趁敌人分神的刹那冲出一道缺口。
芙蕖奔跑之际,无法凝神施法,只觉得无数流矢飞来,双翼展开,光盾乍现,挡住箭雨。冲在最前边的护卫仰面翻倒,死在地下。旁边的人受伤的受伤,阵亡的阵亡。那些人冲出包围,却不逃跑,反倒转身杀了回去。芙蕖急速念咒,银光匹练,电闪数下,将五名追兵击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