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了声,转身到了院门前召了六个库丁,自去安排。
她暂时放下了外面的事情,转身回去,重新站在了廊边。
“寮主还有话?”
她直视阿池冷漠的眼,“有事就说吧。”
阿池并不意外她又转头回来,他当然是拿准了她亏欠他的心思。
但他仍然挑了眉,坐在廊上眯眼看着她。
此时,她披着长发,系着一领长长的青色宋绸披风。
山风吹抚,他能看到披风下。她穿了一身绢质灰白僧衣。还有她鞋下的芒鞋。
僧衣和尼衣区别并不大。
她这样穿着,衣裳质地也远不是普通扶桑贵族能比。
如果按扶桑风俗,剃了度剪了齐肩发。她也就是佛门居士的打扮。
他眼神一动,突然想起了十岁时初相见时的情景。
当年的小寺奴们,也需要跟着到港口卖粮的僧官去寺外办差。
扶桑西海岸的港口,除了现在的筑紫,十年前还有长崎等地同样繁荣,聚居着一些宋商。
而十岁的他也曾经牵着她的手,走在长崎港口边。
她和他一起兴奋地看着海上来的宋船。一起跟着寮主,学着帮僧官卖粮。
他还记得眼前那女孩子的模样,点漆溜圆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水红的唇。
那时,她的脸庞皮肤是刚刚才养回来的白里透红。
她梳着进寺时剪得齐耳的乌黑短发,配上空明大师改小给她的僧袍。脖子上挂着空明送给她的小佛珠串和佛牌。
在他眼里。她就像是佛座上长伴佛祖的西天小龙女。
他知道寺奴里很多小男孩子都很想和她一起玩,她却只和他说话。
他并不羡慕她得到了空明的庇护。因为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他只知道他有父母亲人,而她却父母双亡,还要每个月背粮下山养活两个弟弟。
而因为她的讨好拍马,寮主才带着她和他一起出了寺。
他知道,她是为了回寺的时候,让他顺路回家看看父母。
“我再劝你一句好话,算对得起你付得这笔金砂——”
他甩了甩手上私章。不再提许淑卿,也不提要船的事。
“那位楼国使。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大宋到底是什么官。但他在高丽没有找上二郎,反而临时找上了三郎来扶持做坊主。他对你——他应该是提前一两年就对唐坊是打探了很多消息的。”
她回视于他,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在提醒她。
楼云对唐坊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了,而他的内应绝不仅是泉州僧人,或者是潜上岸的楼府家将。
“楼国使和谢国运是好友,寮主应该知道吧?”
她当然不会忘记,她的画像就是从谢国运手上,流到了泉州陈家。
背后操纵的人只可能是楼云。
她也听说了楼云出使前和宗室里的宗女顺昌县主联姻,其中必定有台州谢氏的关系。因为谢国运的一位姑母嫁的就是泉州城的宗室。
所以,她才会怀疑,去年她去泉州城的事,已经被楼云发现了。
当时,正是泉州城一年一度的蕃商大会。
她不仅在远处看到了楼云,她还和顺昌县主站在一处,看过蕃商带来交易的外蕃宝石。
“真正担心这件事的不应该是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