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珊躺在硬邦邦的炕上,背咯的厉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胡思乱想着自己的心事,感觉脑子里跟开了锅一样的翻腾,冷不丁听见秀儿说了一句话,她的大脑立刻停止运转了。
秀儿说:“月儿,我咋觉得你变多了?”
岳珊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平静地说:“哪儿变了?”
秀儿翻过身,看着岳珊说:“你现在干啥事,动作都比以前斯文秀气。普通话说的比我们剧团大城市里来的老师都标准好听。这才一个多月没见,我咋越来越喜欢你了。你也教教我呗。”
岳珊的心跳恢复正常,笑了笑说:“你瞎说的,我和以前还不是一样,傻乎乎的。倒是你越来越漂亮了。”
“才不是,我以前就觉得月儿最聪明,学啥都快,就是书念得多了,不爱说话,有点木呆了。”
岳珊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问她:“我以为我一醒来会在医院呢,怎么在家呀?”
秀儿笑着说:“你说巧不巧?昨天上午我来找你,可你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喊你,你也不吭气,我就觉得奇怪,进了你窑洞,才发现地上的空农药瓶。一看你,抱着肚子在炕上直打滚。我赶紧化了盆肥皂水给你灌下去。拿筷子放在你喉咙里逼着你吐,你都不知道你吐出来的东西多难闻。最后我又给你灌清水。你可真的快把肠子吐出来了。吐的时候你还明白着,一吐完你就晕了。我一个人又没办法送你去医院,可把我急坏了。赶紧去地里喊了三叔三婶,他们就近去找的卫生所的刘大夫。刘大夫人真好,来家给你看完后,说你没大问题,就是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得太干净,身体虚的很,挂一瓶糖水就会醒过来。三叔舍不得钱,就给你喂了碗红糖水,这不,你睡了将近一天就醒过来了。”
岳珊无言。那大夫简直是草菅人命,喝了农药即使洗了胃,也应打针吃药住院观察的,月儿的爸妈也太大意了,估计月儿就是这么去了,而让她趁虚而入的。
半晌后岳珊才悠悠地说:“是不是咱们女娃娃的命就一点也不值钱,没了就没了,也没啥可惜的?”
秀儿叹气说:“咱山里人的命本来就不值钱,女娃娃更是没人要。你没听说,西村的吴家把刚生下的女娃卖人啦?这比一生下就掐死强多了。”
岳珊吃惊地说:“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这种事不是犯法嘛?”
“现在是九十年代又怎么样,咱山里太穷,很多人家都不想养女孩子,说是赔钱货,宁可卖掉再生男娃。再说,人家卖的是自己的亲骨肉,犯什么法。这种事又很普遍,山高皇帝远的,谁管的着?”
岳珊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巨大的悲哀席卷了她,这一刻,她格外想念自己温暖的家和慈爱的父母。她虽然是个女孩,却是被父母呵护在手心里二十多年的宝贝。
秀儿抓着她的手,有点难过地说:“三叔三婶虽然小气了些,对你还是好着哩。你比我强多了,我爹妈去得早,叔婶就知道嫌弃我,我将来也不靠他们。月儿,以后咱俩都要好好活着。”
岳珊沉重地嗯了一声,紧紧握着秀儿的手说:“别伤心,你还有我呢。我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秀儿笑了:“我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最亲的人哩。”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手拉手,平躺好,随意说着话。基本都是秀儿在说,岳珊仔细听,搜寻一切信息。
渐渐地,秀儿不说了,似乎是睡着了。
岳珊虽然心情复杂,思绪混乱,但也许是刚重生到另外一个身体上,精力不济,很容易疲惫,周围环境又极其安静,于是她也很快就入睡了。
岳珊睡醒后发现炕上就剩自己一个人,被子严实地盖在身上,门关着,秀儿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感觉自己没有先前那么虚弱,就起身下了炕。
一打开门,岳珊就被外面灿烂的阳光刺的有些头晕。
她适应了一会后才走出门,看天色似乎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
窑洞外面是个很大的方形的院场。几只自由的鸡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不停地在黄土地上寻觅食物。
院子中央有两棵很大的树。
她站在树下,仔细看她刚才睡过的窑洞。发现那是连在一起的三孔黄土窑洞,中间的最大,左右两边稍小点,她住的是右边那个。
窑洞对面也有三个连在一起的小窑洞,没有门,非常小,几乎就是一般的山洞,一眼可以看见里面。一个似乎是牛、羊、猪等牲畜住的,一个是放农具等杂物的,还有一个被半截土墙挡着,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小窑洞旁边是个很幽深的门洞,呈上坡趋势,岳珊看了,知道尽头就是院门。
抬头看上面,发现这其实就是一座被中间挖空的山体,山体横向凿挖了几个窑洞,用来住家,崖壁上有青草在微风中招摇,窑洞顶上还有野草和树枝露头露尾。
这时,中间那个大窑洞里走出一个人,看见岳珊说:“月儿,你醒来了。”正是秀儿。
岳珊迎向她,此时她对自己的生存环境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和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