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意!”悠儿从未对真意冷过脸,今日是头一次厉颜责问她,“到底谁在看这些书?”
真意方察觉其中的问题,心内大慌,怯生生看着悠儿半晌不敢答话,白芷和全喜见状早已退了出去。
“皇嫂……”真意脑子里也乱了,她几乎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拿了这词集传阅,或许自己认了,就没事了。如是想着方要开口,再看皇嫂怒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竟是不想真切了不敢开口。
试玉要烧三日满(一)
悠儿见真意露出在自己面前少有的胆怯,反心软了,点了她的额头恼道:“平日里你们在一起调皮皇嫂能不管就不管,凭你们去疯。偏你们胆子比天还大,明知道你皇兄最恼子弟沉溺这些风花雪月的艳词丽诗,本就严禁你们触碰,如今不仅私下偷着念,还敢在书房里公然抄录!难道是一个个都皮痒么?”
真意见皇嫂怒意已消了一半,扯着她的袖子低声道:“这本是好词好诗,且看读者的心了。我们只喜欢其中漂亮的句子词汇,从没想过歪的东西。知道皇兄有禁令,可是……您只是不晓得罢了,哥哥他们杰宸他们又有哪一个不看的?若非如此,还不是个个都成书呆子了?”
悠儿又气又好笑,骂道:“只知道你是跟着我长大的,旁人若以为你这些脑经也都是我教的,皇嫂一身的名誉都毁在你手上了。”
“皇嫂贤名远播,哪里意儿一个小丫头能害了您的?”真意嘻嘻笑着,继而低声道,“您别急着教训我了,杰项杰泓还跪着呢!”
悠儿不以为然:“你皇兄教儿子,我去搀和什么?”
真意无奈,却腻着悠儿笑道:“到底还是皇嫂疼我,皇兄每每训我您都护着,此刻轮到他们挨罚,您却不管了。原是我比那些男孩子还金贵!”
悠儿心里的怒气已平下泰半,叹道:“你知道便好,往后也该有女孩子的模样了。今日的事情你皇兄已动怒了,他也没有叫人来传我,我不便管。自然其中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问题,日后我会给你皇兄和侄子们一个交代。”
这里姑嫂二人已缓和了情绪,上书房里却静得死寂,里里外外的内侍宫女都垂首肃立着,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书房里,杰项杰泓两兄弟直身跪着,臻杰坐于上首静静地翻看着两个儿子平日的功课。他今日突然想来看看儿子的学业,到了书房没碰见两人,于是信手在课桌上翻了几张临帖,却发现那首《西江月》。虽是司马光之作,但仍是一派风花雪月满纸相思艳情。
臻杰并非排斥这些,只是觉得年轻的孩子不该过早的沉溺其中。如今竟敢在神圣的书房抄录传阅,他岂能不怒。
“文章作得还不至于不知所云,但是遣词造句极其肤浅散漫,毫无严谨可言。本以为书房里就独留你们两兄弟,能比从前学得更用心,原来都把功夫花在这不着边际的东西上了!”臻杰将二人的功课掼于地上,怒道,“今日朕不追究别的,只罚抄这首词的。此刻不要你们手足情深,只要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不要连诚信胆识都让朕失望。”
杰泓嘴唇紧抿,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兄长,见他虽也紧张严肃,眼眸里却更多几分镇定。
“看你兄长做什么?”臻杰察觉了杰泓的小动作,怒道,“想说什么就说!”
此刻恰有太监进来报:“皇上,仁娘娘求见。”
“让她去承乾宫,让她问问皇贵妃,她们如何教出这样的儿子?”臻杰头也不抬,他很明白,只有悠儿做的事才能让自己件件都满意,如钱韵芯者,与悠儿所差不是一点半分,但他并不恼钱韵芯爱子心切,他此刻又何尝不是爱子?
“父皇!”杰项终于开口,俯身磕了头道,“求父皇不要迁怒母妃,是儿子们不孝,母妃并无过错。”
臻杰冷笑:“不错,养不教父之过,当是朕的不是了!”
两个男孩子伏身下去连连告罪,此时太傅周世扬跪上前道,“教不严师之惰,臣对两位殿下教导无方,不曾发现这些有违圣学之事,自知有罪,恳请皇上降罪。”
“你当然要罚!”臻杰肃容不减,对齐泰道,“罚周世扬一年俸禄,降两级。”
“父皇……此事与太傅无关啊!”杰泓也道,“周先生日日敦促我们不可沉溺无谓之学,是我们自律不严好奇心重,才偷偷……”
“朕不想听解释,事情已然发生解释有何用?”臻杰恼怒地打断儿子的话,“今日的事情也很简单,你们谁抄的这张帖子,认了就是了。”
周世扬拱手道:“皇上可否让臣辨一辨字迹,或许臣能看出来是哪位殿下之作。”
“难道朕看不出来么?”臻杰冷声道,“临摹之作,可谓丝毫不差,难道你去辨那帖子的原作?他们这上头的功夫,花得可比正经学业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