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在琅嬛读过《天述异志》?”
我点头。
只记得此书中讲了好些个怪物,那模样都非我所能想象,或无口无目,或以脐为口,当时看着只图个好玩儿,也未曾深究的仔细。
话说回来,玄元怎的晓得这东西?
我记得七年前曾带着那时候还是个少年的他去了天宫,难不成他趁着那空当儿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偷溜去琅嬛读完了一本《天述异志》,又悄悄地赶了回来?
“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有耳而不闻,有腹无五脏,有肠直而不旋,食径过。”
看来月老说玄元识人诵字过目不忘,所言非虚,六七年前看的东西而今竟能利落的张口吟出,可令我自叹弗如。
如此一来,我也大抵忆起了我所看的东西。
这浑敦原先是个叫帝江的神,身姿丰腴又偏偏通晓歌舞乐曲,似乎后来犯了什么错被贬化成了一个无面无心的怪物,以吞食过往的行人为生,再聚集死者怨气凝成自个儿的阴灵。
想到此处,我骇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浑敦,该不会要从石头壳儿里跳出来把我给吃了吧。
玄元见我胆小如鼠畏首畏尾的模样,忍俊不禁。
“这浑敦只吃有德行的君子,对着你这无赖小人,他可是温顺。”
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又觉得不对劲,玄元这话,怎的像在拐着弯儿,骂我呐。
可这浑敦怎的在这林子里?
四下了无人烟,也无匠人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披荆斩棘跑来这里雕个圆滚滚的石头。
转过头去问玄元——现在我万事都要问一问玄元,因着他总给予我安心之感。
玄元沉吟半晌,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锋利的薄唇抿起。
“这地头,呼应着天宫的斩仙台。”
我抬头往上瞧,只看见纵生的藤蔓,伸展的柯枝。
“当日帝江被诛之时,怕是其怨气便化而为此像。”
话音未落,玄元忽的抱起了我急急地向后退去,眸子瞬而变成了春水一般的碧色,可现下却无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凌厉冷峻的让人害怕。
我瞧见方才我们所立之处,已然塌陷下一个深坑,似是有一双巨手锤过,突兀在眼前。
方才的危险我竟丝毫未曾察觉?!
看来这次不是什么普通的山精鬼祟,怕是遇上大麻烦了。
我心有余悸,若还像方才那般茫然不自知,若无玄元的保护,恐怕我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了。
我紧紧地将脸贴在玄元的肩膀上,揽着他的脖颈。
他在身后布下一道结界,我看见那结界上的灵力剧烈的晃荡,便知那无形的怪物已经紧紧的跟在我们身后。
我望着玄元镇定的面容,若是此时我再不知晓他已恢复了神识的话,我便当真是个傻子了。
也便是说,这一路陪我过来的,皆不是我所认识的凌寒秋,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而是一呼撼动阴阳两界,一啸翻动江海湖泊的真武帝君。
我突然的觉得手腕上愈发的灼热,随着那结界愈变愈薄,灼热感也愈来愈强烈。
“怎么了?”
“烫。”我举起了那只手。
玄元一手托着我的腰继续足不点地的朝前行进,一手撕开了我的袖子。
一枚火红的花钿赫然呈于眼前,深深地嵌进我的肤肉之中,便是琉璃额间的那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