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于是也朝沈青喊了句:“喂,这是你的熟人吗?”
“我不认识他!”沈青头也不回地说。
莫北绝望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跪倒在地上,大声地向她哭喊了起来:“沈老师,求求你,我求求你跟我说说唐雪的事吧,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那名字由他口中说出,像一只铁锤猛地向她的心脏砸了过来,闷闷地疼,直叫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她走了以后,我每天都祈求她阴魂不散地回来缠着我,惩罚我,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去过她的家乡,在她家门前跪了三天,可是她的父母还是不肯跟我说一句话,他们看我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杀人犯。”莫北的声音几乎是嚎啕一般的了。
“我也去找过你,找了很长时间,可是你却像是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了一样,于是我和她之间仅剩的那条线也断了。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走出过家门,我将自己整整关了两年,每天都觉得自己好像是死了一样。直到后来我听说你来了香港,才让爸妈想办法送我去了你的学校留学。我知道你一定还在恨我,一定不想见到我,所以犹豫了半年也不敢跟你说话。可是我现在真的撑不下去了,我吃不下,睡不好,每天早上一醒来就想着怎么去死,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漫长的像是一整年。沈老师,你看看我现在这幅样子,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所以,我求求你告诉我一点她的事情吧。”
沈青回过身去看着那少年。他今年不过20岁而已,然而不管是那憔悴的双眼还是那深陷的脸颊却都让他看起来像个迟暮的老人。她想起三年前他站在唐雪的窗下拉着小提琴明媚微笑的样子,及那女孩娇羞幸福的脸庞,心中愈发地痛了起来。
。
那是个周六,沈青从警察局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前一天晚上下了雪,那座城市仍旧在慵懒地睡着。
挂断电话后,她失魂落魄地出了门,甚至忘记了换鞋。她搭地铁去了警局,一路上脑中一直是空荡荡的,就连警察带她走进那个房间时她都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就好像一个荒唐不堪的梦。而后,那梦境如同那张白布一般地被拉扯开,露出了更加形容可怖的模样: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的视线,她顿如尸体般僵住,无法呼吸,无法动弹,也无法听见警察的任何问话。
“她的手机通讯录里的紧急联络人是你的名字,所以我们才叫了你来。你看看死者是唐雪吗?”
她没有任何反应,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张撕裂的可怕的脸。
警察只好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她僵硬地回过头去,机械地向警察点了点头。
那警察又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后来警察就让她离开了。
她走出警局时,初阳已经升起。白花花的日光照进她的眼睛里,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红色的了。楼宇是红色的,街道是红色的,就连雪也是红色的。这城市血流不止。
那之后她没有再从警察那里听到更多关于唐雪的事情。周末很快过去,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继续。她也一样。她有时会惊讶于自己这种近乎冷血的平静,她甚至想自己的良心是不是早就坏掉了,直到某天中午她又在烟雾弥漫的楼道里听到了那些女人的对话:
“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就是啊,看她平时一副清纯的样子,居然会勾引未成年的学生。”
“听说都已经上床了,她也真是做的出来。”
“不然家长也不会直接跑来学校找她算账啊,毕竟也算名门。”
“唉,被那样当众羞辱恐吓了一番,除了自杀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吧。”
“哦,对了,我听说她跳楼的时候脸是朝下的,摔得惨不忍睹。”
“怎么也不找个其他的地方跳,我现在每次经过那里心里都觉得毛毛的。”
她浑身颤抖地站在门外,心里想:人为什么可以卑劣和残忍到这种程度呢。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终于第一次站在了那些女人的对面。她流着眼泪骂她们“人渣”、“畜生”,将手中的咖啡泼到了她们脸上,像是野兽一般地上去撕咬她们,直恨不得马上杀了她们。那些女人被她眼中的愤怒与仇恨所惊吓,惶恐地四散逃去,她于是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她心中忽然被一股巨大的痛苦所占据,当这痛苦的根源不只是悲伤时,它便成了一种不能承受的重量,将她心底那些自我保护的堤防全部压垮,因而她情感的潮水也如同洪灾一般地彻底溃决了。
“后来,我被那家语言中心强制去进行心理疏导,再后来就辞职了。”沈青用细汤匙搅动了一下杯子里的咖啡,淡然说道,“我在那里唯一的一处庇护所已经不在了,所以就躲到了这里。”
“很抱歉又让你想起那件事,明明你也那么痛苦。”莫北说。然而他的神情与其说是歉意,不若说是颓然。
沈青沉默了一会儿,问说:“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就是想听一听关于她的事情。”
沈青想了想说:“她以前倒是经常在我面前说起你的事,星座、血型、怪癖、爱吃的食物、说过的笑话,不管多小的事都会说。她就是那种不管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所以,你们还没交往之前我就知道她喜欢你了。”
“可是她每次见到我的时候却还假装不在乎,让我追求了她快一年。”莫北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她是在犹豫不决吧,你们毕竟相差八岁,而且你那时又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