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还真没看过,老师能不能大方一借?”
胡杨林却抢先了一步:“其实我也好奇,要不先借我看看?”
胡杨林虽然不是大字不识的人,但是基本上除了他小时候必须被逼着读的课本,他对其它书还是一概没有兴趣的。这下魏池就更明白其中意义了,便说:“你难得感兴趣,先给你吧,青峰你哪有空看杂记,还是先看看这本的好。”说着,拿了一本放到他手里。卫青峰低头一看,却是朱世杰的《四元玉鉴》,不由得面露难色。
“你先拿首卷去看,这些都是有术有草的,不要以为程朱理学要琢磨,这些书远比杂记要好得多。”说着说着魏池就认真了,拿着书给他讲解起来:“这些书往后都会搬到我那个小书房去,你要借就来,我不在家你就让益清帮你拿,看了咱们可以多多探讨。”
卫青峰一个头变两个大,抱着一沓书先回去了。胡杨林以为这是魏池的调兵之计,却不想这个书呆子早忘了《九州杂记》的事情,手上拿了一本《算学启蒙》:“你要不要看看?”
胡杨林翻了一页就还给他了:“把我拿的那本书拿过来。”
魏池这才想起来,赶紧把已经收上书架的《九州杂记》拿了过来:“出了什么事了?”
“咳,”胡杨林引着魏池到院子里来才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了:“公主却是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说这是她一厢情愿,怨不得你,这本书她随意写了个结尾,还给你,这件事就作罢吧。”
魏池陷入了沉默,她没想到自己的许多无心之举牵扯出了这样的情债,但感念陈玉祥为人,甚至有点佩服起她当断则断的气魄来。
胡杨林注视着魏池的脸,看不出他有任何表情,心中突然平添了一丝落寞:“你可对公主有过一丝情谊?”
魏池摇摇头。
胡杨林叹了一口气:“抛去别的不谈,我可没有打趣你的意思,你先别急着生气,我只是好奇问一句——你,你对她一刻心都没有动过么?”
毕竟你们经历了这样多,这不是戏文上的一见钟情、墙头马上,你当真就丝毫没有动过心?
魏池这次没有生气,认真的想了想才说:“没有,真的没有。”
胡杨林苦笑:“公主比起戚夫人,究竟是差在哪里啊?她竟没有一处能够入你的眼?”
“这不是差或好的问题,”魏池面露难堪:“其实我是个性情古怪之人,难以遇到个真正对口的人。比如,比如王将军,其实他对我真的颇有用心,但是不知怎的,我就是对他心存畏惧。公主殿下能够权衡我的处境,委屈自己保全我的家庭,这份胸怀大爱,我自愧比之不如,或者说给戚媛听,她也做不到这个地步,但是,但是,我对公主真的就是心存敬意,从未有过其他的想法。即便是抛开忠贞和承诺,我想我还是如此吧。”魏池沉默了许久:“请帮我向公主转达一句话,就说我确实对不起她。”
胡杨林摇摇头:“我想她不需要同情。”
魏池想了想,觉得胡杨林说得对:“那,”
“你们别再相见便是了。”胡杨林拍了拍魏池的肩膀,没等他回答,径自回去了。
魏池走回书房,把这两册书放在了书架的最高处,她没料到自己险些就要成为驸马,同样没有料到这危险竟然这样快的就过去了,此刻,她突然有点模糊了陈玉祥在他记忆中的长相。魏池的手顿了顿,想要看看她为这本书写了怎样的结局,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想着她已经在着手认真考虑婚事了,想来这结局不会是太差吧。
胡杨林慢悠悠的走在护城河边,他怀里有一方女人用的丝帕,里面包着两个小环,一个黄铜的,一个琥珀的。陈玉祥嘱咐他把那本书交还给魏池后,就把这个扔了吧,想扔到哪里都可以。从此以后,自己不想再见他,永不再见他了。
胡杨林想要直接把这方小帕扔到护城河里,却怎样都下不了手,有几次几乎是要放手了,却最终没有能够扔出去。
僵持良久,胡杨林正在无奈,突然察觉不远处似乎有一束视线正盯着自己看,几乎是直觉,胡杨林抬了抬头,只见一个极其寻常的男子带着一个斗笠站在河对岸,似乎在等人。对方只露出了半张脸,但胡杨林觉得在许久之前见过这个人,那种熟悉的气息不经意间透露了出来。
谁?胡杨林不由得想。
对岸那个男人看似不经心,但却开始慢慢的没入人群中去。随着大考日期将近,京城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胡杨林几乎来不及迟疑,把手上的东西随意一揣就往对岸跑去。
那个人显然加快了步伐,胡杨林毕竟是锦衣卫,他暗暗摸着腰间的匕首,开始有条不紊的穿过人群向他靠拢。
河对岸朝着城外,人烟渐渐稀少,胡杨林看那人越走越偏,直到走进了一家城外的酒肆,但等胡杨林进去,这个人便像变戏法一样消失了。
老板娘见这个人进来了又不叫酒菜,便上来招呼。胡杨林没有理会她,只是亮了亮腰牌:“看到一个戴斗笠的人了没有?”
老板娘颤抖的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时,胡杨林看到一旁的一张椅子上斜放着那个斗笠:“这个人进来过?”
“没有,没有,”老板娘赶紧回答:“奴家一直在这门口卖酒,没瞧见有人进来,您看,生意也不好,但是就是大人这一说奴家才看到这里放了个斗笠,太,太奇怪了。”
胡杨林把这斗笠拿在手里,看着这个简陋的平房,同样十分纳闷,他不明白是这个人故意引他来此,还是因为自己察觉了什么他在躲避。但有一种感觉,这个人认识自己,他一定为了一些事情来到这里。
他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