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自己反正也过了婚嫁之龄,那就索性小姑独处一辈子好了,没什么的大不了的,甚至你还乐得逍遥呢——你敢说你不是这样想的?”他握紧她的手,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我——”
“还有,你早就盘算好啦,这些年在这里你除了每月的俸银之外,从我几名小妾手里捞来的好处也不少,这些东西足够你盘下一间店面做点小生意啦——既然自己能衣食无忧,何必再困在这申府里闲耗时光——奉恩,你瞒不过我的,我说没说中你的心思?”
奉恩抿唇,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啊,你还不肯承认!”申天南叹息似的拍拍额头,眼眸中却熠熠闪亮。“哪,奉恩,我刚从一个人那里听来了一条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听看?”
声音轻柔,却害得奉恩心里咯噔一下,后脊梁冷飕飕的。
“咱们这金陵呢,自古以来便是风花雪月的集中之地,没有什么比十里秦淮的吟诗作对更容易赚取银子的啦。我听闻京城有一家专供那些喜欢舞文弄墨的风雅之士闲暇休憩的什么‘红袖楼’,那楼子后面的主人家呢,正盘算来金陵再开一家分号呢——奉恩啊奉恩,我派你上京是为了打通朝廷的关节,好将大明沿海水师的战船建造拖到咱们申府船坞来进行,可你呢?你呢?你打关节竟然打到人家大将军的后院去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奉恩?”
“公子爷明察秋毫。”奉恩乖乖地低头。这一次,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我可不想我申府的人同朝廷的将军夫人们牵扯上多大的干系。所以,奉恩,对不住啦,我只能告诉你,就算你在这里当差的期满了,我还是没法子放你出府的。”他眨眨眼。
“……”
“你摇头?摇再多的头也没用啦,奉恩。”他慢慢地凑近她,松开她的素手,双手改捧住她一直摇来摇去的小脸,用很温柔很温柔的语气说:“你想一想,奉恩,如果一个待阁闺中的未婚女子的清白被一个男人毁了,她还能怎么办呢,奉恩?”
她蓦地瞪大了双眼,只有些傻呆呆地看着快贴到她脸上的笑脸,已失去听觉功能的耳朵根本不晓得窗外渐渐传来的杂乱脚步声与忿忿的争吵声代表了什么意思。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嫁给这个轻薄了她的登徒子啦,奉恩。”笑脸已贴上了她的石雕脸,薄薄的唇以惊人的热度含住了她的冰凉唇瓣,男子将最后的一句话直接吮进她的唇里,“所以,现在呢,我正在轻薄你呢,奉恩。”
啊啊啊——
伴着奉恩的彻底石化,伴着满含心机的吮吻将她密密麻麻地压伏在床榻之内,紧关着的屋门被用力地推了开——
“奉恩姐,你的秀才弟弟探你来……”
“大姐,你的病可好些……”
源源不断挤进小小屋子的大票人马,在同一时间,瞪大了眼。
“大姐,你在做什么?!”
咬牙切齿的低吼,将一张斯文俊美的书生脸彻底毁得不成样子了。
阿弥陀佛。
第4章(1)
整件乱七八糟、既斗心又拼计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子的:
余奉恩在十一岁时因家贫而勇敢地献出了自己七年的人身自由,为了每月五百文铜板的工钱,强忍着眼泪,拜别了瘫痪在床的义父与年幼的弟妹,再到刚过世不久的母亲坟前磕过头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金陵申府当差。其先任职府中厨房的灶下,后因为勤快老实被大管家提拔到了申府主子的书房做打扫的工作,再其后又被申府主子慧眼识金,破格地将她提升为掌管书房内外所有事宜的书房大丫头,真可谓是终于得道升天,一举便成了申府最当红的下人!
而后她这当差的七年便如此顺利、一帆风顺地走到了契约期满。于是很爽快地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快快乐乐地离开申府返家去,回到家才愕然发现,弟妹已长大成人,不但弟弟要更加努力地寒窗苦读以博取功名光宗耀祖,可爱的小妹子也到了该置办嫁妆被花轿抬到别人家的欢喜时刻……可她包包里只有不到一两的银子……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恰好金陵申府的大管家外出办事路过她家,见她如此的为生计发愁,便十分大气地开价每月俸银二两整,再次邀她重返府门执掌书房事宜。一番小小的思量后,她不顾弟弟的激烈反对,头也不回地跟着大管家再次跨进了金陵申府的大门,这一待,便又是五年。
如今五年期满,她又将重获属于自己的人生自由。
但,在经历了人生中最最惨痛的一个深秋傍晚之后,她再次摇身一变,成为了金陵申府中真正的新人——经由三媒六聘、八台大轿、明媒正娶迎过申府正门的新人——申天南的新娘子。
事情进展之迅速、之惨烈,远远超乎余奉恩的想象,未等她彻底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塞进了大红喜字漫天飞的喜房,成为了金陵申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
可是,可是事情其实根本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啊!
珠环翠绕,大红的嫁袍,原本不出色的一张脸孔被喜娘打扮得一下子娇艳了不少,远远看来,真的是很有几分新嫁娘的喜庆味道呢。只是近看了,才知道被红红的胭脂给骗了,本该笑着的花瓣脸却绷得好紧好紧,活像别人欠了她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一样。
“奉恩姐,啊,不,不,夫人,您笑一笑,笑一笑啊!”今晚作为陪嫁丫鬟身份存在的春掬、秋雅以及夏至冬令四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站在新嫁娘的两侧,不时地偷偷拽着新娘子的红罗裙,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