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威走到厅里,细看水泥地面、床上铺上的报纸、方桌上的卷烟碎屑。
周久围正一张张往下撕照片,“这屋里什么味啊!腻乎乎的。”
“煮肉味儿,他锅里煮着。”
厉景威细摸着方桌上早已经干了的水痕,随手抓起个杯子,递给身后的警员,“拿回去做鉴定。”
周久围装好那叠照片,“也是,谁家过年不吃顿肉。”
“不吃顿肉!”厉景威重复完周久围的话,快步折回厨房,盯着和炉眼并不匹配的中号铁锅,“这不对劲儿!”
他再掀开锅盖,带手套的手伸进锅里拉出一根长肋骨,“陈诚,进来!看看这是什么?”
周久围追着厉景威走出来,“手把羊肉嘛!哦,骨头有点粗,牛肉,内蒙古人都爱这样吃,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陈诚进来,先朝锅里闻闻,又带上手套接过厉景威手里的骨头细看,甚至都快凑到嘴唇上了,用力抽着鼻子,“手艺这么好吗?他做的一点羊牛肉膻味都没有!”
厉景威盯着锅,回想陈诚之前分析的话,“‘生活贫困或常年吃素’,就算过年要吃肉,一个人也没必要做这么一大锅。这锅沿上有铁锈,是新锅,旧锅该被油煨得不生锈,特意买个不合适的新锅煮肉?”
陈诚端起炉子上的锅,看着周久围,“你们哥俩儿,是成心让我这一年都减肥!吃货小周你只说对一半,这是手把--人肉!”
“靠!”周久围立刻捂着嘴干呕起来,“诚儿,你这是成心让我陪你减肥!”
身后几名警员围上来,“陈法医,不会是真的吧?”
“都还没吃早饭吧,要不你们尝尝?”
陈诚手里的锅在众人面前轮看一圈,瞧着满锅粗肋骨和水面上的白油腻,类似猪肉没煮熟之前的红血水散发着怪味,他也有想呕的冲动,“来,拿个袋,帮我打包!”
周久围往后退几步,“大哥,你这么说,我以后加班打包的东西都不能吃了!”
厉景威剑眉拧成死结,“庖丁解牛,游刃有余,真是屠夫!”
周久围不知从哪弄出个口罩捂上口鼻,含混发声,“变态屠夫,杀变态色老头!我得回去细研究变态心理学!。”
从孙海家离开,大家各忙各的一上午,12:00多厉景威拍拍手,“午休,去吃饭!回来开碰头会。”
周久围从自己的办公室上举起手,“我不吃了,吃不下。”
厉景威转头看一圈,全队人居然都无吃午餐的欲望,他皱眉想着早晨那锅手把人肉,“休息一小时,整理你们手头信息,呆会儿直接开会。”
厉景威拉起自己的外套,从抽屉里拿出烟盒走出去,这是个异常棘手的案子,一个年轻外国高富帅,一个老年中国矮穷丑,是什么把他们结合在一起的?
手里的烟已经燃尽,烧到厉景威的手,他才抽回思绪,转身走向办公室;周久围站在里面小会议室,正面对白板前十几张照片相面。
少女到年轻女人,照片周久围按年龄从小到大排得很有规律,但多半是背影和半个侧脸,厉景威端详着最后两张疑惑地摸着下巴,“是她!”
周久围转头看看厉景威,“你也看出来了。在孙海家时他贴的乱我没看仔细,现在从小到大身影对比该是同一个人,看背影身材窈窕、长发飘飘,还是个美女,你认识?”
“是温晴!”厉景威指着倒数第二张,远距离拍照,不算太清楚的侧脸朝向别处,笑得很开心脸上梨涡隐约可见。
周久围拍拍厉景威胳膊,“你终于解开了我的困惑,这个丫头是纽带!”说完,快步往外走。
厉景威盯着那些照片皱起眉,慢半拍点头,“同感!”
眼前的背影、侧脸,模糊了厉景威视线,温晴很有亲和力的甜笑浮现在脑海,耳中盘旋着周久围的口头禅,“他变态了!”
案件讨论会,主要负责文书记录的小吴发言:
1月1日,00:00在政府规划的烟花广场燃放烟花,20多分钟后有人的手脚被安装进矩形半米高的烟花里炸开,我们赶到烟花燃放点,那的人已乘一辆黑色无牌照商务车离开,同时他们引爆同样式装有心脏的烟花,又遥控引爆炸药运输烟花的小推车被炸飞。
小吴在投影仪上放出现场画面,“我们第一时间封锁10公里之内所有路口搜捕,却没拦截下那辆车;后E国游客举报导游比列失踪,按其描述,我们在温泉汤池里发现大量被稀释的比列血液,以及到足印、碎衣料……
“3日早5:20,有居民举报在城东发现比列被掩埋的尸体,以及附近居民孙海的四肢……”
厉景威顺着小吴阐述捋顺自己的思路,“孙海的尸检报告还没出来,尽管名字不同,我们也基本可以推断孙海就是之前诈死的温贵凡,逻辑上嫌疑人没必要把比列和个毫无联系的人埋在一起。再说说孙海的情况。”
“孙海,男,54岁,火葬场临时工,从2008年开始在那打更,工作时间是前一天晚19:00到次日早7:00,因为小长假、加上火葬场没几个人认识他,没人有留意他最近没上班。”
孙海的头像显示在大屏幕上,从右额头到左耳侧两道明显的伤疤,左眼都随着扭曲的面部肌肉变形,看上去狰狞阴郁。
“他左腿有残疾,除邻居陈安富鲜少与别人来往,月薪1600,无特殊嗜好,出事前无特殊表现,胆子比较大,火葬场打更没人愿意干的活,他却做得很长久。”
厉景威朝周久围点头示意发表意见,周久围走到投影仪旁调出两人尸体和尸块照片,“仔细看,比列的尸体、陈诚拼画孙海的尸体构图;都是特殊的死亡、取心、取手足,凶手或凶手们是浪漫的变态,他们这样做该有他们自己逻辑。”
“在跨年夜,给外国游客一场浪漫的烟花血雨。围观者看到是什么反应?警察又该作何什么反应?作案人先于警方畅想后,精心策划了逃跑线,相比我们的被动应对,他必能全身而退。”
他啪啪拍两下手,“我推断,这是分工明确的团伙作案,团伙至少有三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