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洗好患处,我拿起贱人商给我的膏药。青瓷小瓶,精致瓶身表面雕刻着凹凸不平的图腾花纹,我鼓捣着好看的药瓶,无意间瞧见瓶身底下金砂镌刻着“大宛”的小篆字样。贱人商的家族想必是大宛皇商之族,这药膏一看便是珍品,想必是宫廷御品了。
我小心将青瓷瓶打开,一种好闻的清香随着瓶塞的打开溢出。我将水绿色膏体轻轻抹在伤患处,顿时感觉一阵透骨清凉,很是舒适。心里偷乐着,这么珍贵的药膏,定得好好藏着,没准日后用得着。
擦完药膏,我小心翼翼地将人皮面具撕下,用毛巾在水盆里浸湿,搓了把脸。头一抬,木架上挂着一面古旧铜镜,借着屋内昏暗闪烁的烛光,我凝视着铜镜中映出的模糊面容。
一张女子韶秀容颜,黛眉隐然透着英气,仿若极冲青天。白皙肤色,一双眸子仿若叫人过目不忘,水凝中隐然闪着锐利光芒,却是机警。我抬起指尖轻轻抚了抚自己真颜,自从离家便无闲暇注意自己真容。
自己艰难生存在这异世之陆,仿佛一只落入深井的猫,纵使挠破双爪,也不过只有鲜血淋漓的下场。即使四周石壁相围,却也猜不透会不会下一秒一把锋利匕首从某处暗格伸进,逐渐逼近自己。隐隐约约,感觉自己陷入某一片阴谋深潭,阴暗潮湿,挣扎也不过无济于事。遇见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以至于我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好哪个是坏。
或许是命运弄人。呵,那我就弄天吧。
第40章 雾里看花彼岸虚空
【第四十章】雾里看花;彼岸虚空
此时,客栈二楼的拐角厢房内,暗黄的点点烛光;细碎的幽幽光线,撒了坐在桌前的人影一身;却是闪动着不可捕捉的清冷气息。
“咳咳。。。。。。”伴着几声拼命忍住却又无可奈何的低咳,古旧桌前,男子冰蓝衣袖掩口,面色微红;仿佛忍得很艰难。
“主子,药来了!”只听一声兴奋高呼;厢房不起眼的一处木窗;突然轻功蹦入一个深衣男子。
“赵泰台;小声点,别人都睡了,否则惹人起疑。”
只见赵泰台立刻像个瘪掉的气球,本来还想让主子夸奖自己的办事效率呢。赵泰台一脸郁郁寡欢模样:“我的主子啊,这药可是我跑遍整个破城,好不容易买回来的啊!”
“哦?买?”万泉舟狐疑地眯起双眸。
“嘿嘿,和买差不多吧。”赵泰台傻笑着,手足无措模样。“主子,我可是给钱的啊!你也知道这个时辰,城里城外的商铺纷纷收摊打烊了,我跑遍大大小小铺子,总算找到刚打样的药铺。说时迟,那时快!我轻功一施,飞到老板面前,那药铺掌柜竟然说不做生意让我明个儿再来买,我们主子的事情能耽搁吗?当然不能!于是我。。。。。。”
“行了,也难为你了。”万泉舟无奈地抚了抚疲倦眉宇。赵泰台跟了自己十多年,早已经将他视若亲人,更是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可惜虽然武功绝佳,但性子却是咋咋呼呼。
“主子,药铺掌柜说,这药水每晚喝两口即可,不出几日方可药到病除。”
“呵呵,小小药铺口不择言。”万泉舟轻蔑一笑,十几年来尝试的各种灵丹妙药还少么,自己的喉管炎症能不能好他心底一清二楚,今日辛辣食物的刺激性,无奈旧病复发。古砜宫内,多少医术高深的御医也不过束手无术,要不是十几年前的恩人及时施救,自己恐怕此生便无法开口说话。与其一生哑疾缠身,如今只是咳嗽已经幸运太多。
是啊,他幸运太多。也不幸太多。
万泉舟眸底深邃,微缩瞳孔倒映摇晃烛影,陷入一片沉寂。
万泉舟摆手,示意赵泰台退回休息,可是身侧的身影一动不动,仿若欲言又止。
“有何事说吧。”万泉舟抚了抚冰蓝袍角。
赵泰台一脸别扭模样,“主子,您为何要陪李完颜去尧国,您明知道尧国是您。。。。。。”
“够了。”万泉舟原本轻淡面色一沉,冷眸一暗,一丝不悦一闪而逝,眸底却仿若经受着一丝痛意。“岁月止于唇齿,你要懂得,路再远,光再暗,也不要停下向前的脚步。光顾悲天悯人,也不过折煞了自己。”
“主子的见解定是比我深,我也不过是习武粗人,整日里舞刀弄枪,脑袋也是一根筋。”赵泰台摸了摸后脑勺,听着面前主子的长篇大论也是似懂非懂。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将你带在身边么?”万泉舟微微叹了口气,面前暗黄烛光摇曳,灯芯点点燃尽。
“反正我已经将主子视同自己亲人,这世上,我赵泰台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求永生为主子效力。”赵泰台说得斩钉截铁,闪过坚定神色。他知道,不管主子身在何方,他必定相随尽心效命。若遇危难死亡,他帮主子抵了自己的命也是值得。他懂得,主子有自己未完成的使命,否则苟且偷生,也终将含恨而终。
“还记得那时,你我皆少年,你跪在山上誓死求师么?”
“我记得,那时自己已经跪了三天三夜,山上本就气冷风寒,又正值深冬,若再跪一夜我这条命早就没了。”赵泰台幽幽望着半隐半现的烛火,回忆着自己年少时的悲凉岁月,自己心头不禁又涌上一阵心酸。
“我懂得那种被亲人抛弃,举目无亲的心凉与无奈。”万泉舟垂下落寞眼眸,浓密黑睫投下两道扇影,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