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彧缓缓点头:“你说的没错,是该怨恨。”
“安乐王爷自以为把府里的女人都瞒得好好的,却不知道他这样的行为乃是自欺欺人,一叶障目。和他的目的相反的,他这是将明德哥的母亲公然地展现在了他的其他女人面前。”筱雨低叹一声:“是男人的见异思迁,也是三妻四妾整个婚姻制度的悲哀。”
楚彧意外地看向筱雨,对她的想法感到匪夷所思。但同时的,他仔细咀嚼回味她这一番话,却又觉得她说得极有道理。
“你说,你父亲和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吧?”筱雨忽然问楚彧道。
楚彧点头,筱雨又问道:“那你父亲有通房丫鬟、妾室吗?庶子庶女呢?”
楚彧摇头道:“父亲身体不好,和我母亲这些年来相濡以沫,情深意重。他们之间,容不下别人。”
筱雨便叹笑道:“难道你无法猜想到明德哥的心情了。”
“这话怎么说?”
“你自小便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恩恩爱爱,相敬如宾,当然不会知道这世上其他的夫妻、夫妾是怎样的一种相处模式。”筱雨仔细地想了想,对他说道:“我曾经见过一对夫妻,妻子仗着自己娘家地位比夫家地位崇高,时时压自己的丈夫一头,将自己的丈夫管得死死的,不许他纳妾,不许他有通房丫鬟,更是将他们夫妻身边但凡相貌看得过去的丫鬟都给打发得远远的。丈夫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开始消极无声地反抗,让自己的弟弟作掩护,常常出去寻花问柳。”
筱雨这说的是包家的四爷和四少夫人。
“我还见过一对夫妻,本是丈夫调戏妻子在先,妻子娘家闹了起来,丈夫家为了维护自家声誉,让丈夫娶了妻子过门。妻子性子懦弱,为讨丈夫的欢心,主动帮着丈夫纳妾,丈夫说一她不敢说二,被妾室骑在头上,她都不曾有一句怨言。”
这说的是包家六爷和六少夫人。
筱雨顿了顿,看向微微皱着眉头的楚彧,对他道:“不是所有的夫妻都同你父母一般恩爱,不容第三人插足的。说一句不好听的,你别见怪,若是你父亲身体很好,又或者你母亲不是那么贤惠,全身心为你父亲打算,我想,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你父亲很难做到能从一而终。”
楚彧被筱雨这最后一番话深深震撼了。
他真的就不由自主地往筱雨假设的那个方向去想。
若是父亲身体很好,祖母当然会希望他能够为楚家开枝散叶,人丁兴旺,家族方才能兴盛。即便是母亲不愿意,想必也不可能阻止得了祖母的安排。
而若是母亲并不是那么贤惠,所有的心思也并不是都放在父亲身上,父亲回应母亲的感情,自然也就不会那么浓烈而长久。府里美貌的丫鬟又不是没有,一年一年母亲年老色驰,也难保父亲不会将心思放到其他丫鬟身上去。
“但是,男人喜欢了一个,可以娶进家门,又喜欢了一个,还可以纳妾。女人就不行。嫁了人就是一辈子,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筱雨接着说道:“即便是婚姻不幸,有女子提出和离的,再嫁便要犯愁,不嫁,朝廷又要干预,真正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丫头……”
楚彧忍不住打断筱雨,说道:“难道一直以来,你拖着没说亲,便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筱雨沉默了下来。
她想了很多。
从初来乍到的凄惶,到生活渐渐步上正轨的平淡,再到风云骤起,渐渐从平淡到了波涛汹涌,乃至到如今,她心里的想法也是一变再变。
曾经想过,婚姻之事,就那么将就了吧,总归要嫁的,嫁谁不是嫁?
所以她答应了和谢家的婚事。她想,至少谢明琛是她认识的人,彼此之间好歹有一层友谊在,即便是将来成为夫妻,有任何的问题,她都自信可以做到“相敬如冰”。
只是世事无常,仇暴杀做了催化他们缔结婚约的催化剂,宝晶公主却又成了破坏他们婚约的终结者。
嫁谁不是嫁?但这个人,从要让她有起码那么一点的心甘情愿。
仇暴杀不行,所以她逃了。
而如今她在生死门前转了一个来回,她忽然想通了。
“楚彧,我不想再将就了。”筱雨忽然怔怔地开口,神情微微有些恍惚,说的话却是无比清晰:“人生匆匆数十载,如白煦过隙,到死的时候,回忆起这一辈子的光阴,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来这人世走一遭,只有那么一回,为何要委屈自己?”
筱雨顿时便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看着楚彧,竟脱口问他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楚彧顿时一愣。
筱雨专注地盯着他,看着他的脸从白变红,又缓缓地变回正常的面色,终究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笑什么?”楚彧难得地结巴着嘟囔了两句,架不住筱雨的盯视,清了清嗓子道:“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也是喜欢我的。”
“你用了‘也’这个字啊。”筱雨偏头看向他,手支了下巴凝视他良久,方才正了脸色,认真地道:“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听明白了吗?”
楚彧点了点头。
“你给了我感情,我也给了你感情,那么不管是你给我的,还是我给你的,都必须是专一的。”筱雨道:“没有谁必须为谁做出牺牲,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对等的,相互的,若这份感情真挚而纯粹,那即便出现了第三个人,也一定无法介入到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