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嘴垂着肩,低声应道:“是。”
“那我现在问问你,你可还记得我最后说的是什么?”
方嘴被逼问得冷汗津津,脑子里全糊成了浆,还能想起什么来?忽地一个激灵,眼前闪出了那女子离去之前的模样。
——“这么一听,你们可真该小心提防了。因为眼前这一个一个的,很有可能就藏着你们要找的人呢!”她的手指着某个方向,笑而不语地眨了眨眼。
当时听她这话只觉得莫名,这时猛地回想起来,她指的不就是此时坐在她身后的男人么!
见方嘴一下子脸色刷白,安蘅慢慢地冷笑了几声,忽而厉声叱喝:“有眼无珠的东西!你现在认得我们是谁了?”
方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若筛糠地道:“认得,认得了!”
鲍大用力拽他,“怎么回事?”
方嘴在他二人间耳语了两句,守捉使一听原来昨日人家就已经暗示过自己的身份,可恨这蠢货竟没有悟出来,今天还不经脑地张口,险些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物,又惧又恨,抬腿便踹上方嘴的肚子。
鲍大上前对安蘅作揖道:“这人前日被骂了一阵,心里有些抱怨,又不知二位真身,所以说话就夸大了些,难免变了味儿。其实绝不是二位听到的那意思!观察使大人前来,咱们生怕招待不周,唐突了大人,这才要求官属们这段日子注意着些自己的德行,可不是他嘴里那些昏话!再说了,咱们老爷当了这么多年官儿,最是清正了,怎么会如这蠢虫所说,伸手捞军饷的便宜?定是被那运送途中的军镇私吞了去,我们也正因职务与地域限制苦于无人查个明白呢!只这一点,有愧于大人,别的,真可说是无功也有劳了。还请两位宽待宽待!”
那方嘴只恨自己一时多言,此时也不敢再辩,缩着脖子退出去了。
安蘅拿眼瞅着他们,凉凉地扯了扯嘴角:“这时倒是低眉顺眼起来了。什么委曲都交代出来,再不怕我们是居心不良的了?”端得是一副刻薄尖酸的嘴脸。
素和突然在她身后很轻地笑了一声,安蘅回头瞪了他一眼。
那日同两个团练搭话时她只是隐约有个计划,便在走之前暗示了那么一两句,谁成想临到头还真起了作用。守捉使果然一鞠到底:“娘子可莫要再说这话了,一把老腰不够折的!”
“罢了,安蘅。是我们不对在先。”素和适时地站起身解围,对二人道,“之前对你们说不是来暗中探访的,其实是打谎了。实在是我们职责所在,不便暴露自己,只好用这种方式来向贵府的下属打听些情况,想不到却差点引起了误会。”
安蘅抱着手臂道:“你同他们道什么歉?对这些人,不用点办法根本什么都盘问不出来。你倒是脾性好,人家可未必领情,别回头再将你当做可疑之徒抓起来了!——哼,你们这一伙,尸位素餐不说,还对我二人不敬,等我回了鄯州府,非让大人揭了你们的皮不可!”
守捉使失色地练练讨饶,又巴巴想将那盒银宝呈给她,安蘅看也不看,啐道:“呸!你让我白咽了这一口气,就拿这些东西来打发?告诉你,这种玩意儿垫脚我都嫌它膈应!”
守捉被她噎得满头是汗。将人拦着吧,生怕这姑奶奶又上了脾气;不将人拦住吧,又实在怕她到观察使面前告自己一状。
“呵呵呵呵……”一旁的鲍大忽然发出一串慢沉沉的笑声,喊了声“安姑娘”打断了僵持的二人,他走到安蘅面前百依百顺道:“安姑娘稍安勿躁。你说的是,我们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开罪了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咱们的不是,你又何必同我们这些人计较呢?若气坏了,我们可怎么赔得起呦!”
安蘅扬着下巴,看了看他,又瞜了一眼守捉手里的画匣,“赔?就这些破铜烂铁?”
“哎!”鲍大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是刚才的价格,现在当然不止了。只要姑娘消下气,就是多它三倍五倍的又何妨?劳姑娘开口,我们定会给你个满意的赔礼!”
守捉使闻言,有些为难地瞅了鲍大一眼,被他无声地堵了回去。若还能用钱来解决,可就知足吧!
鲍大又不知去了何处,守捉请二人稍候,自己则给二人看茶上座。安蘅和素和交换了个眼神,讳莫如深。
这一出戏做得真真是不容易,好在有惊无险。她心里长舒了口气。
“郎主,郎主!”门阍在这时一路跑进来喊道,“那位观察使大人来了,说是没有人在城外候着,还得他巴巴地带着人上咱这儿拜见呢!”
轰!阿蘅耳朵里一下子炸开了个响雷,她无声地倒吸了口气,望向了身边的苏回。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回
阿蘅承认自己的运气一向有些糟糕,但她没想到可以糟糕得如此刁钻。她心如死灰地望见一个身影正在僮仆的带领下穿过中门朝此处大踏步而来。——他们正在假扮别人,却迎头撞上了正主。更糟糕的是,已经连避都来不及避了。
她身后的苏回却在这时发出一声轻笑:“才刚说到人呢,大人他就来了。”他转过头,对上阿蘅“大难临头”的眼神,面色如常,眼含深意,“来都来了,我们总得打声招呼再走吧。”说着,他就从从容容地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阿蘅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