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嫣的眼珠又在凝视窗外的飞雪了。
大姐,你不知道,我在菩萨面前许了愿,只要柏子能戒了大烟,我要在莲花座前献上一百双红袜子,每一针都是我亲手所织。。。。。。回到从前,那时候多好啊。。。。。。温嫣把半成品的毛袜子捧在眼前,泪水滴下,那蛇毛线的颜色就渐渐变得深起来,好像密集的雪花降落在上面。
为什么一定是袜子?一定是红色?范青稞问。
因为。。。。。。柏子。。。。。。就是我男人,他第一次送我的礼物,就是一双红袜子温嫣泪眼凄迷地看着昏睡中的柏子,别的病人因为用了药,也睡得天昏地暗。
一时间听得见雪花扑打在温热的玻璃窗上訇然融化的声响。。。我男人以前可能干了,在窖上烧砖,是一把好手。
那时候,我们刚好上不多久。
爹妈不让我嫁他,说是凭了我的脸模子,嫁个城里人或是军官,都有指望。
可我就是瞧上了他,家里逼我在他和父母中间选一个,正这时,一场大祸,窖塌了。
他砸了手,刨出来一看,十指断了八根,两只手都成了血葫芦。
去医院的拖拉机上,我捧着他胳膊哭,他说,你给我看看,还剩哪个指头是好的?我告诉他,只有右手大拇指二拇指还在动弹。
他仰天哈哈大笑说,有这俩好的,足够了!我害怕说,柏子,你是不是急火攻心,迷糊了?你甭害怕,有我温嫣一口饭,就有你吃的。
我去挣给你花,要是我在家,我就给你喂饭。
要是我不在家,你只靠这两个手指,也能把饽饽塞进嘴里。
饿不死你。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说,看你说的,我没疯!我这会儿比什么时候都明白。
只要这两个手指头是好的。
就够数钱的了。
我捧着他的手,还是止不住地落泪。
柏子突然说,你把手伸进我的胸口,使劲摸。
我哆嗦着说,摸到了。
柏子说,摸到啥?我说,摸到你的心,比平常还有劲。
柏子说,谁让你摸心,我让你摸我的兜。
我从他贴身的衣兜里,摸出双白尼龙丝袜子,已经叫血染红了,只有袜腰贴商标的地方,还多少透几根白丝。
柏子说,原本要双手送你的,现在只能双指送你了。
可惜脏了。。。。。。我说,柏子,这是天下最好的袜子。
我不顾家里的反对,和他结了婚,这样才能更好地照料他。
柏子只剩了两个手指头,没法烧窑了,就改行挖药材。
沙荒地上长着一种壮阳的药,以前也没听说怎样灵,这两年邪乎地红起来,价钱一个劲地往上蹿。
那药长得很奇怪,有的是地底下一大嘟噜,地面上只有一根小茎,有的是地面上花红柳绿的,可挖了半天,下面只结了一个蛋蛋。
外地来了好多人,可他们白费力气,挖着的很少。
柏子有心,一听说谁挖出了药材,就跑去给人帮忙,一个子也不要。
就这样,他练成了一双神眼,借了钱作本,雇了几个工人。
他也不带家伙,揣着袖子在沙荒地上溜达,突然指着一个地方对小工说,给我挖。
小工啥也不问就下镐,一挖就刨出成堆的药材。
大伙都说神了,有人说,这小子是不是他爹当年吃这药材,才养下的。
所以离地三尺,他也能闻出这药的气味。
不管怎么说,小工挣小头,柏子挣大头,我们家有了一点钱。
柏子说,我得到外面看看世界去。
柏子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后对我说,那些卖药的老客心真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