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鱼说,打扮的扮,忙碌的忙。
就是打扮成忙碌的样子。
简方宁扑哧笑了,说你不必含沙射影。
我是真忙。
沈若鱼说,不管真忙假忙的,反正你已被我诓到这里了,就算陪我忆忆旧好了,人一退休,就有一种泡沫的感觉。
表面上你是跟别人在一道过生活,但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水底下发生着,你看得见,但是同你无关。
简方宁说,别说得那么伤感,身在其中并非什么好事,旁观者清。
沈若鱼说,我要那么清,有什么用?只希望你今天下午舍命陪君子。
简方宁说,哪有那么严重?我愿意听你聊天,听你讲话比听那些大烟鬼的故事好多了。
你忘了多少年前,我们住在一间宿舍,有时候会聊到半夜呢。
真奇怪,我们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说。
沈若鱼用托盘端来了咖啡和冰激凌,独独没有汉堡。
汉堡一吃就饱了,肚子里就没有别的地方吃东西了。
我们先扫荡外围吧。
麦当劳里响着若隐若现的音乐;正是最易回溯往事的气氛。
二十多年前,沈若鱼在高原部队任助理军医。
一天,后勤部长找她谈话。
小沈啊,现在有一个光荣的任务分给你,需要你下山。
部长说。
〃山〃就是特指西藏这一块地球上海拔最高的土地。
下山是好事,起码氧气可以吃饱。
但沈若鱼别看年纪小,已练出宠辱不惊的气魄。
部长,您先说说是什么任务吧,要是我干不了,岂不白高兴一场?您还得改派别人。
按说下级是不敢同上级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但沈若鱼的父亲也是军人,她从小讲话就大大咧咧的,普通一兵的生活也没把她改造好。
部长说,上头卫生部门发来一个文件,说是要推广新型计划生育手术,凡是师以上单位,都要派出一名思想红业务精的医疗骨干,学习这种技术。
你近日内就下山到野战医院报到,给咱学一手计划生育的绝招回来。
沈若鱼看着部长的花白头发说,思想红业务精这两条,我倒是蛮合格的。
可我就是想不通,我们这里地广人稀,每10平方公里才摊上一个活人,搞什么29计划生育呢?学手艺我不发怵,回来后有机会施展吗?三天不练手生,只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又还给老师了。
部长长叹一口气说,人家跟我说,你这个姑娘怎么怎么傻,我还不信,今天一看,果然缺心眼。
上面怎么要求,下面就怎么执行,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后来骒马就是不能上阵。
沈若鱼没听清,说什么马?部长。
部长说,韦氏野马,西藏已经绝种。
平常雪山上见的到处撒欢跑的不是野马,是野驴。
沈若鱼不解道,绝种的野马和还没绝种的野驴,同我们有什么关系?部长说,对,没关系。
咱们还回到人的计划生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