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大皇子的身形登时就有几分颤抖,很快又平稳下来。
他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儿。
小高子这人,他们不是平白无故找上的。且不说他恰好在醒月馆后头当差,行事方便。更要紧的是,他是个孝子,还是个多少有些骨气的孝子。
一百金,买小高子一命。从此,他母亲的旧疾有药可医,他妹妹不必被卖到秦楼楚馆那种腌臜地界儿,他幼弟也不必为了让家里人有一条活路走上他的老路。
为着这一百金,小高子就是受再多的刑、吃再多的苦,也不会把自己吐出来。
想到这儿,他心下微定。父皇这话,只怕是在诈他。抬起头时,大皇子的脸上又是一派茫然之色。
“父皇这话是从何而来?儿臣怎么可能让人在醒月馆纵火?”
陆昭霖站起身,踱步至他身前不远处,居高临下道:“小高子已经招了,是你身边儿的小越子指使的他。”
“不可能!”大皇子下意识地反驳。
话说出口,他的脸色就是一白,然后汗如雨下。
他低下头,想要说些什么描补一二,脑子里却一团浆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陆昭霖的声音冷冽,恰似万年不化的寒冰:“你九弟不过是个尚在襁褓之内的婴孩,他做了什么,让你竟然想要活活烧死他?”
大皇子猛得抬起头,膝行两步,抱住他的大腿:“父皇,儿臣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不是存心要害九弟啊!”
陆昭霖沉着脸,看他涕泪纵横地为自己辩解。
“儿臣不是成心的,儿臣已经知错了,求父皇饶恕儿臣这一次吧!”
陆昭霖闭上眸子,复又睁开:“召淑妃过来。”
···
次日一早,旨意由明光殿发下——皇长子陆启渝被过继与睿王为嗣,封睿王世子,即日搬离静熙园,非诏不得入宫。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旨意,是下给皇长子生母淑妃的——淑妃教子不严,贬为正二品静妃。
后宫里没有傻子。
这两道旨意一出,所有人心里都有了数——昨儿醒月馆里的纵火一事,背后恐怕是皇长子在捣鬼。
湘影居里,江诗荧听完了这旨意,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是亲父子,九皇子又不曾真的出事。
陛下虽恼怒于大皇子的心狠手辣,但并不想赶尽杀绝。将他过继出去,既是绝了他的念想,也是让他远离漩涡中心。
从此,大皇子虽是没了争储的可能,但只要他自己不再折腾一些幺蛾子出来,将来睿王那个王爵,早晚要落到他身上。
“这事儿,咱们宫里的人,都不许私下里议论。园子里拨来的那些宫人们,你们也盯紧了些,不许他们说三道四。”
陛下正在气头上,若谁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恰好被他听入耳中,只怕会招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秋雨“诺”了一声,出门吩咐了下去。
等她回来的时候,在江诗荧跟前禀报道:“娘娘,匠造司的彭公公求见。”
“叫进来吧。”
片刻之后,彭得运捧着一个红木雕云纹文具匣子进了屋。
他行过了礼,将匣子小心地放到江诗荧面前的桌子上,抽开文具匣的三层抽屉,一一介绍放在里头的最后六把宫扇。
等他说完之后,江诗荧略点了点头,道:“这差事,你们办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