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官吏入狱本就是因帝王迁怒,无故遭灾,说是冤狱,不是冤枉的冤,而是冤大头的冤。既然是冤大头,解铃还须系铃人,哪个衙门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放走这种犯人?
谢绫看出了他是在装聋作哑,心中忿忿,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直截了当道:“你打下天牢的鸿胪寺少卿与我有旧。只要保全他性命,换多少个条件都可以。”
这不是谈生意的好对策。看来她是关心则乱,才会这样硬碰硬地与他谈条件。她把柳之奂的身份说得隐晦,以为他对这个人未曾有过耳闻,只是淡淡两个字“有旧”。可若是真这么无关紧要,哪会多少条件都愿意换?
看来关系委实亲厚,也不知他何德何能,能让她紧张成这个样子。
苏昱有些吃味,不慌不忙地逗弄她:“多少都可以?”
“嗯。”谢绫满怀希冀看着他,“你这算是答应了?”
“没有。”他越是看她紧张,越是觉得不舒爽,“近来谢氏在西北可是活跃。我与你谈拢的事,你可好好履行了?”
他明知那是谢翊在主事,可这时却拿来搪塞她。谢绫只当是他真是误会了她食言而肥,连忙解释了一通,又承诺会去阻止她师父,期望他能尽释前嫌。
没想到他的主张却是坚定,依旧是一句“国事不可交易”。
这句话倒是熟悉。谢绫曾经想用江南的灾情与他换春闱的主考,他便这样用六个字否决了她开出的丰厚条件。他私下里作风全然不像个皇帝,可是一旦涉及底线便铁面无私,谢绫也毫无办法。
她又软言软语提了不少条件,他都一概不闻不问,仿佛要定了柳之奂的命似的。谢绫急不可耐,脑海里突然冒出他的话。
那时她反问他一句:当真不可?他答的是——“你若以身相许,兴许可以。”
她病急乱投医,冷下脸一笑:“你当真是想做皮肉生意了?”
她这话虽然冷硬,却有几分自荐枕席的意味在。好像只要他应一声,她便愿意投怀送抱似的。
苏昱原本只是与她打趣,实际上如今收监着鸿胪寺官吏,只是为了做给太后看,也做给燕国看,以表对公主的重视,并无草菅人命的可能。可她这样一番不计代价的姿态,反倒勾起了他的真怒。
他确实有私心,想用柳之奂把她逼回来,但他没想让她为了柳之奂对人投怀送抱。即便这个投怀送抱的对象是自己,他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她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这桩买卖对她而言,竟然一点都不赔本么?
谢绫看着他渐渐敛起的笑意,嘲弄道:“怎么,还不够么?”她的眸子执拗地盯着他,僵着身子与他对峙,仿佛有用不尽的决绝。
苏昱无奈地笑:“你是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才敢这样来撩拨我。”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要不要让皇桑经住考验呢…v…?
要是没经住的话,明天中午12点可能会出现一章重口味的啊……雷船戏的大家购买前要【慎重】啊
感觉为了保护大家纯洁的心灵,要不还是别开船了?
还归长安去 第57章
翌日寅时,天初拂晓;苏昱早早醒转;只因耳边听到了细细的啜泣声。
睁开双眼;谢绫正挨着他,眼眶通红泛肿;脸上布着泪痕;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只无助的小兔子。
她竟然哭了。昨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便哭了呢?
苏昱一下子清醒得不能更清醒。她那么争强好胜又倔又爱面子;从不向任何人示弱,就连从前最难的时候,他也没见过她掉一滴眼泪。现如今;她竟也会在他面前可怜兮兮地掉眼泪。
……这是怎么了?
他总以为他最怕的是她突然离开他;是她冷冰冰地对他,是她没心没肺地搅起一江春水之后潇潇洒洒地一笑而过。可是现在他们离得这样近,她无声地咬着自己的唇,扑簌簌地掉泪,他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她的眼泪浸得酸痛。
那泪水像是一种腐蚀性液体,能瞬间把他的理智全都吞蚀殆尽。看着她咬住的樱唇,他只想替她纾解,看着她不住地往下掉的泪珠子,他的心涩得揪成了一片。
……他弄疼她了?还是她当时犟得不肯服软,事后又后悔,怨恨起他来了?
苏昱两手轻轻捧住她的脸,小心翼翼用拇指替她拭去泪痕,生怕弄疼了,逼出更多眼泪似的:“怎么了?”连问出这三个字,心尖都在发虚。他顾不得昨夜究竟是谁主动谁被动,究竟是谁对谁错,一心只想着怎么止住她的眼泪。
谢绫还是一声不吭,向后缩了一缩躲开他的手,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湿漉漉的眼眶里跌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