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阳光闲散地倾泻进亭内,亭子里铺着一块上好的绿色毡毯,一位年轻姑娘侧着脸躺在毡毯上睡得正香,身上盖着一件宽大的暗紫色斗篷。突然,斗篷奇怪地动了动,一点点地从她的胸口滑开,慢慢地钻出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眼神一对上她的脸,粉嘟嘟的小脸上蓦地绽开一个顽皮的笑脸。
小人儿不过四五岁模样,生得唇红齿白,如粉雕玉琢一般,一双黑白分明、清澈灵动的小桃花眼亮闪闪的,透着几分俏皮和古灵精怪。他轻手轻脚地拉开自己身上的斗篷,重新盖在年轻姑娘的身上,站起来伸了伸小胳膊小腿,然后小大人似地负着手,悠闲地踱着方步,聚高临下地赏起四周的风景来。
如此这般走了十几个来回,四下除了桑树还是桑树,一成不变的风景显然满足不了小人儿的好奇心,他开始将注意力又转到身边的人身上。
“树树,快醒来!”胖乎乎的小手指轻轻地戳戳她的脸。
“醒过来,树树!”得不到回应,他变本加厉,使劲地戳,另一只手伸出两根小手指又捏住了她的鼻子。
“别吵!”她咕噜了一声,拨开了脸上那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拉起斗篷盖到鼻子上。
“醒来醒来,太阳公公就要下山了!”这回攻击的是她的睫毛,胖指头轻轻地边点边数了数,挑了认为是最长的一根,刚准备拔下来,斗篷再次被她拉起,一直盖过了她的头顶。
小人儿嘻嘻一笑,小桃花眼骨溜溜一转,计上心来,他猛得跳坐到她的肚子上,晃着小屁股,象唱山歌似地拉着长调:“树树,醒来!树树,醒来!树树,醒来……”
“啊……”被扰了好眠的小树终于忍无可忍,“腾”地坐了起来,看看亭外才刚过了头顶的日头,双手捂着脑袋发出一声悲伧的哀鸣:“为什么我会这么命苦啊?”五年前的今日正是她的受难日,为什么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她晒个太阳补个眠也得躲到这桑园里来,还得遭受小家伙的骚扰?她当初选中闲林镇这个地方,是想隐居当闲人来着的,如今看来现实已离初衷相去甚远。
小人儿早已机警地跃了开去,此时正象一只灵敏的小猴儿抱挂在一根柱子上,笑嘻嘻地冲她做了个鬼脸,奶声奶气地给着自以为是的答案:“因为树树是我娘啊!妖妖说,那是当娘的责任。妖妖还说,树树有了我才总算过得有点象样!”
“小鱼儿,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人影一动,柱子上名唤小鱼儿的小人儿已被小树拎回到毡毯上,她哈哈手指头,边挠着他的胳肢窝边佯装气恼地道,“别跟我再提妖妖。害我这么命苦的,一个是你,一个就是你家妖妖,还有……”
小鱼儿在毡毯上翻滚着,讨饶地扭着小身子蹬着小腿,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举着小手气喘吁吁道:“我知道,我知道,还有一个是小虾米!”
小树闻言“扑哧”一乐,用指头点了点他的额际,将他拉起来搂在怀里,轻笑着说:“是是是,你最聪明了!请问这么聪明的杨小公子,晚上可不可以把你暖乎乎的小身子借我暖被窝啊?别忘了,你可是吃了我的半只烤鸡呢!”
小鱼儿皱着眉犹豫了会儿,经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严词拒绝:“不可以!大家会笑我的。”胖乎乎地小手环住小树,小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很好心的建议,“现在没人看到,就让树树多抱会儿吧。”他是闲林镇赫赫有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杨小公子,怎么还能跟娘一起睡?
“小鱼儿,你可真大方啊!”小树了然地哼了一声,狠狠地搂紧他,将下颌抵在他的小脑袋上,假装愤愤不平地叹息道,“这假模假式的小屁孩到底是谁家的呀?莫不是我抱错了孩子?我看初一跟我比较投缘,有可能他才是我生的。”
小鱼儿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打击,完全不受此话的影响,窝在她怀里想着自己的小心思,偷偷地咯咯直笑,说:“如果初一是树树的小鱼儿,那我不是得叫除夕?”洛叔起名跟妖妖一样没有创意,初一生在大年初一,所以姓名就叫常初一。幸好他不是洛叔的孩子,否则比初一只大了一天的他肯定就得叫除夕了。只是他家树树起名,就有点太超出常规了,令他有时候也觉得很烦恼……
“对啊!这么好的名字我怎么没想到?”小树惊呼,然后故意腻着嗓子亲亲热热地唤道,“除夕,小夕,小夕夕!”
怀里的小鱼儿很不给面子地抖了抖身子,仰起苦哈哈地小脸,一本正经地道:“树树别叫了,鸡腿都要自己跑出来了!”
小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捏捏他红扑扑的小脸蛋,笑骂道:“你敢把它吐出来,我就把它再塞进去。”母子俩嘻笑着,闹成一团。
脚下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两人闻言,立即停止了嬉闹。理理发髻,整整衣衫,一大一小两人从动作到表情,都如出一辙。倘若此时有第三人在旁边,肯定顿悟地回小树一句:“这假模假式的小屁孩不就是象你嘛!”
不久,一位青衣女子飞奔至亭下,朗声禀报:“主子,金、木两位护法和苍、燕、南三位总长老到了。”
“知道了!青玉,告诉众护法长老,半个时辰后在聚星阁见。”
“是。”青衣女子领命而去。
小树披好斗篷,收起毡毯,左手一探,小鱼儿很有默契地跳挂在她身上,片刻后,一道紫色身影带着一个无尾熊般的小人儿从高脚亭上翩然跃下。
小鱼儿一落地,兴冲冲地奔向某棵桑树枝上挂着的鸟笼子,他从腰带上解下一只小锦袋,倒出一小把谷子,喂给笼中的鹦鹉,语气得意地道:“树树,我的麻雀很聪明吧,明日我要带着它去拜年!”
明明是只鹦鹉,偏要起名“麻雀”!小树看看那只怎么都跟麻雀两个字对不上号的鹦鹉,嘴角抽了抽,干笑道:“是啊,真聪明!”心里暗道,小鱼儿你更聪明,“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八个字教的真及时,今日除夕,明日初一,有的是用得着它的地方。
对这只几年前从苍都带来的鹦鹉,小树颇有感触。近两年经过小鱼儿怪招迭出的调教,它已从一只聒噪的笨鹦鹉成长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滑头鹦鹉。在她这位曾经数次拿迷药喂过它的人面前,已经聪明的学会了保命的“惜字如金”,在某些他们母子独处的时候,更是肩负起了门卫通报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