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也好,怨也好,为何韩祯一字不提,至死还在为他着想?明明负了这个女子。
“少爷,少夫人犯病昏过去了。”
身后突兀传来的声音让陆远猛地一惊,手中的碎纸就随风飘进秦淮河中,伸手什么也没捞到。
隔了半晌才转过头,轻声一叹,道:“我这便回去。”
走至南桥时,不知为何远远就瞧见七尹酒庐前的幡旗,那小篆的字体带着无限幽深一般,引得他不由自主就要往哪边走。
“少爷……”
“你先回去,我一会便到。”思忖片刻,也不顾小厮的拦阻,执意往酒庐而去。至少要见她一次。
进门就与满院子乱跑的浮尧撞了个满怀,如第一次一般,因过分大的面具遮住了眼。
“呀,死鱼脸哥哥你终于来了,”摘下面具浮尧便道,却是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你来晚了哟。”
陆远脸色骤然一变,双拳紧紧握起,许久才开口问:“什么意思?”
浮尧又是一笑伸手拉过他,陆远稍作迟疑还是跟着走向后方。
一进入冰窖便知是那日商小丸提及放置韩祯的地方,果然七尹与骆息商几人都在,当中的白玉棺材已经蒙上一层厚厚的水雾,看不出原本的光泽。
“唔,陆公子来得真是时候,稍晚一些可就看不到这幅奇景了。”骆息商离门较近,见着他当先开口,唇角微翘,眼中带着捉摸不透的情绪。
“什么奇景?”虽已猜到事情定与韩祯有关,几步之遥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自己去验证。
“少夫人是病了罢。”接话的却是七尹,也没有瞧他,只是站起身走到棺木旁若有所思状。
冰窖内的寒意似乎越来越浓,酒味与香火味交织在一处,怎么也挥不去。不知隔了有多久,陆远才提起有些冻僵的步伐走到七尹身边,只一眼就被棺内景象骇的退出一步。
如果没记错,商小丸说韩祯的尸首与活人一般,可如今棺内躺着的却分明是一副骨骸,宽大的白色寿衣软趴趴的压出骨骼的形状,没有半丁血肉。
与之相称的便是胸口处突兀而立的一株红色花朵,大片的花瓣交织成奇异却格外美艳的形状,顺着一根没有任何叶子的茎分出无数细小的根结,盘错隐隐,一直爬至脖颈骨骸上。
就像是将韩祯的最后一点精气全部汲取殆尽,而后开放出至为耀眼的颜色。
“红灵草。”缓缓吐出三个字,还未有所反应一滴清泪已然落下。
他从开始就以为绝不可能的事,居然这般生生的映在眼前。
恍然中,伸手折下那枝独茎的花,有人在耳畔叹息:“情若能在该懂时懂,便也不是情了。”
情之一字,他到这时才真的有所悟。
而韩祯,骨头里开出的花,才是你的回答。
—《 第四话完》—
第五话:嫁 衣
1胜仗
“北王爷打了!”
“北王爷打胜仗了!”
嘈杂无序的街道忽然传来这么一道声音,霎时让忙于生计的人们转过视线,纷纷围上前问个究竟,掩不住的,是那与有荣焉的一脸喜悦。
消息的传播总是十分迅速,是故,连稍显偏僻的南桥巷似乎也在一瞬间就热闹起来,三五成群有滋有味的讨论起这个其实与本身并无多大关系的好消息来。
门外的喧闹显然也已进入耳中,屋内之人默默勾起唇,拧了几日的秀眉也终于得以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