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此处,稍稍一顿,继续又往下说:“王全儿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虽然就关了几天而已,可苦是没少吃,挨打,吃不饱,连觉都不叫人好好睡,他一天也就能睡上一个多时辰都算差役们客气的了。
他自己也不是傻子,这就是人家故意要整他的。
要给他些颜色看看,好叫他长长记性,别出了大狱的门,隔天又带头闹到府衙去。
这件事情过去大概有小半年吧。
大家虽然都没了地,但是家里有男人的,有手有脚,都能进山。
要么打猎,要么去采山货,都能养家糊口,勉强度日。
再不济,那时候好些壮小伙子特意去请教王全儿,叫他指点打猎的事儿。
其实日子都还能过得下去的。”
既然那个时候也还能过得下去,后来却是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姜莞秀眉微拢:“那个时候都还过得下去,后来怎么突然又快要活不成了?”
“娘子有所不知,一个村子有这么多人,也不是人人都肯靠自己努力把日子过好的。
总归是有那些个游手好闲,不肯正经八百干活儿的。
本来家里分了地,他们是能把地给别人去种,他们就抽一点儿收成,够他们自己活着的,反正家里面也就只有他们自己了,没有爷娘要养,无妻无儿的,孑然一身,谁都不用管,吃得少,用的也不多。
结果没了地,他们才是最活不下去的那一批人。”
赵行恍然大悟:“在半年之后,村子里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又聚集在一起,闹上了官府是吧?”
高老爹不免叹气:“是啊,也是不争气没脑子的,办事儿之前根本就没有跟我们商量。
这不是非要拿着鸡蛋去撞石头吗?
结果就是一共去了五个人,一个都没能回来。
后来没过几天,官府就出了告示,说他们是暴民,打砸府衙,罪同谋反,要夺地夺产,各自判了十二年的牢狱。
郎君,他们固然可能是不争气,这事儿做的也有不妥当的地方,可这就够得上暴民了吗?
他们也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活着,仅此而已。”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得看要怎么说了。
他们可以是无错的,也可以是有罪的。
如果真的公然打砸府衙,那确实是罪同谋反,只是定成暴民,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只是这打砸府衙四个字的可信度有多少,赵行保持怀疑。
高老爹见众人也没什么反应,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谁:“后来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官府才派了人来看着我们。
郎君您说,就不说别的,我们难道还敢再去闹?
暴民这帽子,官府说扣就给你扣下来了,谁还敢啊?”
他又连连摇头:“那几个也是白瞎了这半辈子了,没办法,还是那句话,只能认命。”
认命,又是认命。
小河子村的村民大概都是高老爹这样的心思。
觉得命运不公,却也只会觉得,这就是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