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9小说网

第十六章（第2页）

一天，大鼻涕媳妇到刘双江家借镐头，刘双江好奇地问她：“他婶子，你们家地里不是全免费种上枣树苗了吗？还要镐头干啥？”

“孩子他伯，俺看这种枣树怕闹不成哩。”

“为啥？”

“你瞅瞅，这冬枣好是好，可果子太鲜，水头太大，存不住。

跟你说，俺庭院里去年种的冬枣树，今年头一回结枣，只有那么十多斤枣，俺一个也舍不得吃，摘下来放在篮子里搁在北屋的阴凉里，盼着哪天能卖个好价钱。那天果然等来个收枣的，出价也合适，俺打算卖给他，可等俺再去拿枣子，一看，篮子里的冬枣全烂了。俺一分钱也没挣下！”

“那你准备咋办？”

“后来，俺也向其他人打听了，情况都差不多。大伙说，这冬枣确实是稀罕物儿，也能赚钱，可就是存不住，要保存，那得盖什么气调库。你说咱们庄户人家，连个冰箱都买不起，哪有钱盖气调库？俺看，这事儿长不了，还不如把枣树全拔了，种上麦子，错过季就晚了。”大鼻涕媳妇说罢，火急火燎地走了。

刘双江暗自庆幸，得亏自己有主见，没有乱跟风，才免掉一场灾难。那天吃罢晚饭，他叫来大田说：“现在种冬枣的都后悔了，要改种麦子哩。你赶紧把你媳妇接回来，该咋过日子就咋过日子，还像以前一样。”

农户们商量着拔掉冬枣树改种麦子的消息很快传到福来耳朵里，福来通过大喇叭喊话稳定村民情绪：“大伙千万不要毁了冬枣树，俺今天就去向上级反映这一问题，明天一定会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喊完话就到乡里找王乡长反映问题。

王乡长已经汇总了各村报上来的问题，像什么采青卖青、用零枣冒充冬枣、缺斤短两等问题都已经掌握了线索，群众反映最集中的就是冬枣储存问题。王乡长向罗书记汇报后，当晚就组织召开乡党委扩大会议，会上听取了冬枣技术服务中心孙副主任的建议，决定在乡政府驻地投资四十万元建设一座果蔬保鲜库，为村民提供冬枣冷藏服务，彻底消除农户的后顾之忧。

第二天各村喇叭都播放了乡政府修建果蔬保鲜库的决定，所有种冬枣树的农户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场有惊无险的毁树风波总算结束了。

张大壮考到北京林业大学后，就读林学院的研究生，师从王教授。国庆节时，大壮从新梅家带上一些冬枣送给老师品尝。王教授对冬枣这一稀有品种非常感兴趣，专门指导大壮深入研究冬枣培育、管理、贮存、病虫害防治等方面的问题。她告诉大壮：“任何产业的发展最终都要走向标准化，要尽快制订冬枣生产各方面的标准，为冬枣产业发展铺好路、打好基础。”

张大壮平时就爱去两个地方，一个图书馆，一个实验室。为了及时弄懂一个技术问题，他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吃。而每当他吃不上饭的时候，总会有人把一份热乎乎的盒饭递到他跟前。送饭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萍。张萍是城市干部子女，现在在北京林业大学生物科学院就读研究生，她颀长的身材，白皙的面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加上平时衣装整洁，在整个研究生院简直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同学们见她这样对待大壮，都以为他俩是情侣，对他俩羡慕不已。

时间一长，大壮也觉察出张萍对自己的情谊超出了一般同学的感情，他明白张萍的心思，但又不忍心伤害她，只好有意躲着她。

他想：自己深爱着新梅，只有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张萍说明了。

眼看快放寒假了，周末的一天，张萍忽然送来一张北京某剧院的音乐会演出票，邀他晚上陪自己去看。大壮手里捏着票，犹豫再三，原想让自己的同学兼好友——也在北京林业大学就读研究生的高君伟去的，但觉得推辞不礼貌，只好应约前往。

剧院离学校不太远，两个人步行前去。张萍走在旁边，她原先的齐耳短发现在留成了马尾辫，走路时辫子在脑后一晃一晃的，好看极了。

这是一场八七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的主题音乐会，果然荡气回肠，缠绵悱恻，当唱到《葬花吟》中“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时候，张萍忍不住啜泣起来。音乐会结束，他俩一块儿走回来。

“你哭啦？”张大壮明知故问。

“这么激动人心的爱情故事，谁不感动？”张萍脸朝着他，笑得妩媚动人。

“是啊，宝黛的爱情的确令人同情。他们的悲剧是那个时代男女感情和人生命运的缩影，跟今天已经完全不同了。”

“大壮，你跟我说真话，你喜欢我吗？”走着走着，来到一处灯光幽暗的地方，张萍突然停下脚步，屏住呼吸问他。朦胧的灯光下，大壮能够感觉到张萍正在用她那双水汪汪的好看的大眼睛热辣辣地盯着自己。可是，瞬间他脑海里闪过新梅的影子——那个表面娇小柔弱但内心无比坚强的身影——他嗫嚅着说：“张萍，咱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为什么？”张萍连声追问。

“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大壮进一步挑明，“就是刘新梅，上次去石楼乡你们见过的。”

“是她！大壮，你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乡下女人？”张萍满脸写着惊讶。

“爱一个人其实用不着解释，两情相悦嘛。”

“大壮，你说说我哪里比不上她？”

“张萍，你们俩不能比，你有你的好处，她有她的优点。”

“大壮，你知道吗？我姨妈在英国一所大学任教，我读完研究生，准备去英国读博、定居，今后不打算在国内发展。你跟我一起去吧，以你的聪明才智和对学术的执着，将来一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你就听我的吧，算我求你了，好吗？”张萍用近乎哀求的目光望着大壮。

大壮的心软软的。是啊，一个男人做梦都想成就一番大事业，如果此时接受张萍的爱意，他完全清楚，自己将踏上一条在绝大多数世人眼中无比辉煌的道路。可他能那样做吗？

“张萍，你对我的情谊让我很感动。可是，我……”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张萍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她话没说完，扭头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