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过很多次了,过去面对寂寥最好的解决之道就是睡觉。
顺利的话,一般人可以靠睡觉逃避三分之一的人生,流浪汉如詹姆斯则至少能办到逃避二分之一。如果加上酒,全部都逃避掉也不是难事——应该说,这就是詹姆斯人生最大且唯一的愿望。
但现在詹姆斯只是一直在发呆、发呆、发呆。
不发呆的时候,詹姆斯偶尔会想起那一个罪孽深重的冬夜。
或许是因为死不了并不算太坏,至少没有坏到足以成为“报应”,詹姆斯当初杀了那对夫妇的罪恶感还在,始终挥之不去。
如果那对好心的夫妇在被詹姆斯杀了后也能复活,就像鼎鼎大名的赛门布拉克一样,那詹姆斯的心里肯定会舒坦多了。不,说不定一点歉疚感也没有。
歉疚令死者也很难受,所以詹姆斯还是习惯发呆、发呆、发呆。
“真羨慕那些知道自己等一下要做什么的人。”詹姆斯对着空气说。
他坐在大树下已经连续好几个小时了,身上都是乾掉的白色鸟屎跟落叶。
没人想靠近他,他也没动机靠近任何人。
要站起来也找不到理由,一直坐着也不累,那便一直僵僵地坐着吧。
远远的。
詹姆斯看见一个流浪汉正在垃圾桶找东西吃,心中竟有说不出的羨慕。
8
很多事马上就可以想像。
监狱开始大暴动。
有几个废除死刑的州,拥有刑期无限累积的判决惯例,很多被判了一百年、两百年甚至是三百年的大恶棍,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当真得在监狱里度过数个世纪之久,有志一同在监狱里发飙了。
在美国东岸的辛坦纳监狱里,有一个被判了两百五十年的连续奸杀犯撕烂棉被,在牢房里上吊自杀后如预期般复活,他在早餐时间站在公共长桌上宣佈自己已死、并打算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出监狱的时候,却在走廊外被狱警拦了下来。
这段对峙的画面被监视器捕捉,然后遭不肖的狱警卖给媒体而曝光。
“对不起劳克,你得滚回你的房间先!”一个狱警挥动电击棍,摇摇头。
“我可是死了!”那个叫劳克的活死人耀武扬威地说。
整个餐厅的囚犯都大声叫好,有人鼓掌,有人拿碗敲桌子,等着好戏上演。
几个戒备的狱警用棍子大力敲打门柱,喝令囚犯停止骚动。
“我不想跟你玩文字游戏,劳克,你如果不回去马上就有苦头吃了。”为首的狱警像往日那样,神气地左手扠腰,右持电击棍指着劳克的鼻子。
“哈哈!苦头吃?我倒想知道你们可以拿我怎样?”劳克狂笑。
气不过的狱警一个箭步上前,手里的电击棒啪搭一声就往劳克的肩膀砸下。
十五万伏特的电流如猛虎出柙,但劳克连动都没有动,只是站着。
“……”劳克看着劈哩啪啦冒着焦烟的肩膀,吃吃笑时,嘴巴还可以看见青色的电流在牙齿间急窜:“省省吧,你们需要先将我抬进停屍间摆个姿势拍照,再将我送出去的话,老子也可以配合!但你们终究得让我出去,因为我已经死了!你们没有权力囚禁一个死人,听懂了就快点拿担架来!快!”
刚刚出手电击的狱警一时呆了。
“我说——快!”只见劳克不耐烦地伸手按向那狱警的胸口。
强大的电流在劳克身体里过水转了一圈后、瞬间灌进狱警的身体里。
一声巨大的闷响,狱警往后飞倒,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释放死人!”
劳克大吼,高高举起还隐约冒着电气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