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见此惨状,我心中难受,闭了闭眼,手足俱软,瘫下来。
唐括贵妃,不要怪我,是你杀我在先,是你三番四次地害我,我才逼不得已出手。
完颜亮看她一眼,决然离开,很快就上了三楼,拉起我,紧拥着我,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肩头,柔声哄着:“别怕,朕在这里。”
“是阿眸害死了贵妃,陛下,是阿眸……”我四肢发颤,内疚道。
“是她咎由自取!”他冷冽道,语气里含有浓浓的嫌恶。
“贵妃不肯自缢,说要见阿眸……阿眸想着她许是有什么苦衷或是遗言,就来见她一面……”我悲伤道,断断续续地说着,“没想到,她认定阿眸夺了本属于她的恩宠……要阿眸与她一起死……阿眸很怕很怕……阿眸不想腹中的孩儿受到伤害,就拼命挣扎,没想到……没想到她就这么掉下去了……”
“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须内疚。”他安抚道,“我们的孩子不能受此惊吓,朕送你回去。”
我点点头,完颜亮揽着我下楼。
唐括贵妃躺在地上,鲜血染了一地,渐渐漫溢开来,就像一朵硕大的盛夏红花,凄艳绝伦,妖红怵目。护卫、宫人站在四周围观,有窃窃私语者,有避开不看者,有冷目旁观者,但因为没有完颜亮的旨意,没有一人胆敢上前救治她。
我止步,不忍道:“贵妃还没死,传太医救治她吧。”
完颜亮看那染血的躯体一眼,全无昔日的恩情与怜悯,冷酷无情道:“无须多此一举。八虎,让人抬她进殿,不必传太医,不许宫人伺候,她能熬多久就熬多久。”
八虎应道:“奴才遵旨。”
——
未免我受惊过度、影响腹中孩儿,完颜亮传来太医为我诊脉。太医说我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孩儿无恙,他才放心。
这夜,他留在合欢殿陪我。我提了两次唐括贵妃,求他传太医去救治她,他说,既然已赐她自缢,救治了她,她还是要死,不如不救。见他态度坚决,我才不再提。
睡至半夜,我被可怖的梦魇缠住,不断地尖叫,他叫醒了我。
我紧抱着他,心跳剧烈,气喘如牛。
“只是做梦,不怕不怕,朕在这里,没事了。”完颜亮温柔地哄着。
“好可怕……陛下,真的好可怕……”我颤声说着,断断续续,惊惧得全身发抖,“贵妃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可怖极了……她的额头还不断地流血,流到阿眸的脚边……接着,她张开血盆大口,质问阿眸为什么害她,阿眸步步后退,她步步进逼,要吃了阿眸……”
“只是噩梦,你很安全,朕陪着你,会保护你……”
“陛下,是阿眸把贵妃害成这样的……是阿眸,是不是?”
“不是你,是她咎由自取……”
“不,是阿眸……贵妃要吃了阿眸,修容也要杀阿眸……”我惧怕得迥异于寻常时候的样子,“修容认定是阿眸害死了贵妃,要为贵妃复仇……她举着一把匕首,追杀阿眸,一尸两命,为她姐姐陪葬……”
完颜亮握着我的双臂,锁住我的目光,郑重道:“阿眸,听朕说,那贱人的死与你无关。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她背叛朕,就该死!”
我犹疑道:“真的吗?”
他重重地点头,我害怕道:“可是,为什么阿眸会做噩梦?为什么梦到她们要杀阿眸?”
他低笑,摸摸我的头,“傻阿眸,那是因为你受惊过度。”
我偎进他的胸膛,“阿眸还是害怕……”
他轻抚我的背,“朕每夜都陪着你,保护你。”
在他耐心、温存的安抚下,我乖乖地闭眼,在梦中冷笑。
翌日早间,我起身时,完颜亮已经去上朝。羽哥服侍我洗漱、梳妆,道:“一大早,贵哥来报,天蒙蒙亮时,唐括贵妃殁了,唐括修容一直陪着。”
“到底是姐妹,修容理当陪贵妃走完最后一程。”
“奴婢担心修容……”
“走一步算一步了。”我盯着镜中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气色不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肃,“本宫要去隆徽殿一趟,素净便可。”
在明哥、羽哥的陪同下,前往隆徽殿。
时值十二月,已接近年下,不过今年闰十二,多了一个月。徒单皇后正在指挥宫人为后宫妃嫔准备、分配过年的用物。见我来到,她连忙将我迎进寝殿,笑道:“大殿堆着那么多木箱、杂物,连站的地儿都没,咱们就在寝殿说话吧。对了,你身怀皇嗣,须静养安胎,本宫免了你请安的礼数,你怎么又一大早地来了?”
我跪下来,诚恳道:“嫔妾负荆请罪而来。”
她大惊失色,连忙扶我起来,“这可使不得,你的胎儿不足三月,不能跪,万一出了岔子,本宫可担待不起。快快起来,明哥羽哥,快扶你们元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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