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此时明白过来为什么钟竹语见到他一时兴起打在耳垂上的耳洞时要求他再打两只耳骨钉,为什么打好后她会罕见地流露出小女孩似的快乐。
妈妈,你幸福了吗?我总是对你讲对不起,你是不是也应该向我道歉啊。
酸涩席卷上心头,他努力调动自己的发声系统:“阿行,”“耳骨的那两只耳洞,很疼。”打的时候很疼,处理的时候也很疼。
方重行的声音即刻慌乱异常:“流血了还是怎样?叫车去医院处理一下好不好?”“不好,讨厌去医院。”
他知晓了为什么小孩子跌倒后哭得极其凶,因为有人会用尽耐心去哄。钟悯走了一路,方重行的声音陪伴了一路。结束通话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明天就好了。为什么明天就好了?钟悯在翌日晌午,得到了答案。
本应该在江城的方重行出现在路的对面。他两手空空,一身适合出门的运动套装,很像刚结束掉一堂不好糊弄的专业课从学校出来,夹克拉链拉至顶端,挨着下巴,不至于挡住他的口型。
他说,站着别动。
方重行你在吗。
绿灯亮起,他穿越汹涌人潮朝他走来。
第五十一章原谅年轻吧
南北向与东西向的两条路,于这个十字口相交。
钟悯看着他一步步将距离缩短再缩短,看着自己的倒影在他瞳孔的面积愈来愈大,直至占据他整双眼睛,继而他在他面前停住,以他的名字作为这场长途跋涉的终点:“萨沙。”
他似魂魄出窍,定定地看着方重行的脸,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疯狂开疆拓土,要从心口奔涌而出。
“萨沙?”
他说不出来话,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把攥住方重行的手,闷着头按照原路折返。
晌午十点五十几分,原先打算搭地铁和先出门的同事会合,吃过午餐后再一起去拍摄现场。现在无暇顾及他们了,等会儿再道歉吧。
钟悯把他的手攥得很紧,紧得似乎要穿过皮肉想要得到他完整的一副指骨。方重行感觉手心里有汗渗出来,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任由钟悯抓着向前走。
进酒店,乘电梯,24楼,2418,刷卡,嘀嘀,门开了。
——嘭!
方重行猛地撞到门上,另一动静盖过他的脊柱与门板相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