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布随意的钉在光秃的墙上,甚至有些斜,一个随意的拿不用的画笔绾了黑发的女子背对着他,及脚踝的墨绿长裙裙摆处打了个结,不难看出上面有星点的颜料,脚踝处有一根辨不出颜色的红线穿着一颗泪珠大小的黑色珠子,肤色凝白如玉,泛着光泽,袖口挽起,右手执了画笔在勾画,仰着头,下颚至锁骨便勾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眼睛里透着浮浮沉沉的光芒,整个人立在那里便站成了一副画,无需任何点缀就足以让人失了魂魄,生生不敢再离开一眼。
江沅回到房间里便看到了这幅场景,他心里泛起了涟漪,这女子画画的模样竟是这般惊才绝艳,难怪他不过离开学校数月回来就发现有一个女子与他齐名,他那时不过当作笑谈,也在校册上看过那女子的照片,刻板冷漠的一张脸,哪里来的如她的画一般的风华,今日得见,才发现现在才窥得她灵魂一角,便愈发惊心动魄。
从查她的底细到她的过往,直到如今,每次得见才愈发觉得这女子就是个谜。
莫绛心扔了笔,才觉得身后似乎有一道视线盯着她,她回过头,看见江沅眼里有些迷蒙讶然,不过一瞬就恢复正常,恢复到了懒散的模样。
“过来看一看。”
江沅闻言,慢慢走近那幅画,愈走愈近才看清那副画,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这才抬眼看了一眼桌子上自己走之前放着的画。
“看出来了?喏,这幅画的构图,色彩都是你的,我想你大约是不想别人动你画,所以我又重新沿着你的笔画了一副,添了些东西,你的构图都太刁钻了,色彩也是,临摹了好久也只成了这幅样子。”
莫绛心有些郁闷的说道,刚才听了孙怀瑾讲了江沅的一些事,她不是圣人,并不是看不惯这世间疾苦不公,只是大约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此刻对江沅她动了恻隐之心。她偏头看了看沉默看画的江沅,他眼里少了些慵懒,目光浮动。
“不行的话我们再重画。”她沉吟片刻,突而开口说道。想大约但凡是画画的都不愿别人改动他的画,她也许是做错了。
“不……不用,我是觉得很好。”
江沅已经找不出话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漫长的时光里总是一个人在画画,一个人生活,突而有一个人闯进来,询问你的意见,在你的画上添上一笔,而这个人不过与你认识半日,秉性却惊人的相似,就如同这个世界上的另外一个自己,这样的人他要怎样对待才好。
“你总是这样帮别人吗?”话出了口便想要收回来,似乎有些逾距了呢。
“嗯?你说什么?”他是对着她的右耳说的,她听不清,便侧过头来问他,才从桌子上拿起助听器带上。
“我是说,你的右耳是先天的吗?”他转了话题,看着她右耳上的助听器问道。
“不,后天的,出了一场事故,然后发烧引起的。”她笑着答,似乎毫不在意。
他看着身旁的女子,嘴角微抿,眼睛里带着焚尽一切的狂热,却连执笔的姿势都未曾改变半分,周身明明空旷如风,却让人不敢上前打扰。
他心下了然,此刻的她大约是封闭在自己的空间里,外界的纷扰只怕不能动摇她半分,他便也不再言语,渐渐沉敛了眉眼。
他的资料里,关于这场事故,她的右耳,只字未提,而后她离开S城近三年,他本是因为那个人才查她的过往,却发现她的过往都被人完全的隐藏了起来,应该是那个人为了保护她而为。可是此刻的他,想要知道她的过往,那些隐藏起来的过往,是不是如同她的画一般浓烈……甚至绝望。
想要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近一步怕自己逾距,远一步却又忍不住靠近,怎样的距离才是合适,第一次开始不知所措,无关爱情。
等到她捶了捶长时间不动锈钝的肩膀,伸了个懒腰扔了笔才发现旁边的人早已不知道去哪儿了浑水摸鱼去了,她顿时一脸黑线。
她起身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夕阳的余韵慵懒的在天边氤氲开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在这儿坐了一下午,眼角的余光突而瞥到染得镀金的F&T一隅,那盛开繁复的曼珠沙华,蜿蜒至海边,像是魂引,初见时的惊心,再见时愈发觉得不似人间物。
她喉咙有些涩,拿起杯子,空的,她皱了皱眉,拿了杯子踱着步到了茶水间,里面已经有两个女子在坐着闲聊,聊着购物,衣服,化妆品,女人之间永远不变的话题,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莫绛心等着水开,不咸不淡的便听着。
“我看你今天上了31层,见到孙总了么?”突而一个卷发的女子抬高了音量,带着兴奋急急问道。
莫绛心手一顿,听到那女子对面那女子没好气的声音响起:“还真别提,上去就遇到了黑脸的林师太,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怎么回事?”
“也怪我,昨天粗心,忘了调花房的室温,死了几株花。”那女子闷闷说道。
莫绛心有些想笑,孙怀瑾还真把人小资白领拿去当花匠,死了几株花都大惊小怪,他们家花圃她不知弄死了多少株。
“呀,这你都敢忘,那些花是孙总的心头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真是活腻了。”
“不过万幸是花房准备拆掉了,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那女子压低了声音带着侥幸说道。
她有些怔,那片浓烈的曼珠沙华,本就是为怀恋林湄所筑,为何他要移了去?
“也对,那个人回来了,你没觉得自那个人回来孙总便成了另外一副样子么,我上次远远的见过那两个人,孙总看那个人的表情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在其他人身上见过,那样专注温柔,眼里再容不下其他,要是有个男人这么看我我绝对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