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桀桀笑着:“你敢吗?”
楚辞越看越震惊,简召图眼下已经失去了希望,只为一心赴死。她深知心魔由修道之人心中杂念而生,但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心魔竟然可以侵占人身,犹如一身二魂。
而简召图此刻与心魔争夺身体控制权的场景,万分可怖。
她知道,引诱于盛入魔的人并非简召图,也正是简召图,若不是他一错再错,又怎会形成偏执的心魔。
可是……在这半年的相处之中,她看得真切。
这是一位刀子嘴豆腐心的侠义之士。他曾堕入黑暗,但是又顽强地站了起来。救死扶伤,挽救她的性命,镇守南村百姓的安危。
这也是一位亲眼目睹信仰破碎的理想主义者。为了飞升成仙,他咽下许多磨难与痛苦,却绝望地发现理想不全然是美好的,妻子也惨死于理想国之中。
他修炼禁术,酿成心魔,铸成大错,微山派上一代的颠沛流离皆因他而起,又引得这一代的千道宗宗主一念成魔。
原来……一念之差,当真会堕入无端黑暗。
她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那么,余令呢。
外人不了解他的,都说他是天之骄子。可只有她知道,余令那颠沛流离的一生是怎样度过的,他原本幸福的家庭都被这场浩劫毁坏,而他背负了那么多的苦痛,磕磕绊绊地走到了今天。
如若他再懦弱一点,天地之间,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余令。
他……会如何。
简召图绝望地挣扎着,那个心魔正折磨得他痛苦不堪:“别元已死,我也没有独活的必要了,就因为我亲手所犯的过错,便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杀了我吧!”
他哭得悔恨,哭得无奈,哭得泪流满面!
而他却一遍遍地嘶吼着:“杀了我!”
“让我赎罪!”
余令突然动了,玉沉剑在手,搅起惊天动地的风浪。
漫天的木槿花落得更快,只是转眼之间,他的身后便已出现了千万剑影。
锐利的剑锋冰冷无比,直指简召图。
他冷声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简召图终于笑了出来,眼神怀念地看着他的剑法:“当年曾有幸见过应逢知的微山派的绝世剑法,如今在死前能再见一次,也是一件幸事。”
“迟迟,楚辞,抱歉,为了引他前来,我将你困在南村这么久,我死之后,青月会自动回到你手中。”
“对不起。”
歉意深深,那一句对不起,是对谁说呢?
是对名声尽毁的于盛,还是对肝肠寸断失魂落魄的段佩星呢?还是对那位以一人之力重整门派的游亦方呢?
对谁?
为人父母、儿女、夫妻者,有时也会双目闭塞,看不清自己是谁。便犹如井底之蛙,自顾自怜。
许多人终其一生渴望寻找完美无缺的归属感,却永恒地在治愈过往的伤痛。
有的人,看到了,含着泪撕开了这伤,擦上了疼痛难忍的药粉。
而有的人,又将这伤悄悄合上,假装不知,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他的一生从未安宁,也不会安宁。
“锃”的一声,玉沉剑呼啸而来,直接抵上了简召图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