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一叠的画纸里,画的无非是这两个人在乡间的劳作。有挑水的,有浇菜的,有在一座破旧的茅草屋子面前晾晒衣物的……
男的躬着腰,女的瘸着腿,穿的却是异族的服装。赵世子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
他记得,至今在赵氏祠堂里,还供奉着两个灵位,一个灵牌书写着:镇国大将军赵军之位,另一个灵牌书写着:镇国大将军夫人何氏之位。
在他很小的时候,刚刚学会认字,忠靖侯爷就会把他抱到书房里,指着书房里挂着的那幅画像告诉他说:“恒儿,这是你大伯与大伯母。”
而每年的清明,忠靖侯爷总会单独带着他,来到赵军夫妇的衣冠冢面前,让他虔诚地拜祭一番。
如今,他年年拜祭的赵军夫妇的样子,居然如此清楚地跃然画纸之上。而奇特的是,看他们的年纪,与他在忠靖侯爷书房里看到的赵军夫妇,相貌上起码相差整整二三十岁。而且,这一对夫妇居然还穿着异族的服饰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难道说,他的大伯与大伯母,并没有死,而是一直活着,并且活在了外族人中间,活在了草原之上?
赵世子觉得自己的心跳不由自己加快了。
“赵世子,久等了。”门外传来一个很响亮的声音,声音清亮却夹带着一股寒意,那种语气里并没有一丝让客人久等的愧疚,听起来仿佛还带着一丝傲慢。
话音一落,门口处便闪出现一个人影来。
门口处的灯光落在了那人的脸上。这绝对不是中原人士的脸,饱满的额头,浓眉大眼,眼窝有些深,鹰钩鼻,薄唇微抿。尤其是那双眼睛,折射着凌厉森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在看到赵世子盯着那些画作看的时候,这双眼睛便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令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人长相一点也不像中原人氏,却操着一口纯正的中原口音。那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冷漠淡定,绝非寻常人家可以做得到的。
“耶律公子,别来无恙?”赵世子含笑看向门口处的人。虽然他并未见过这位耶律公子,但从此人眉宇之后的不凡之色,赵世子马上断定出,这位不用说就是高丽使臣耶律齐南了。
“赵世子好眼力,一面之缘都没有,竟然能一眼就认出我来。”耶律公子有些讶然地望着赵世子。
“公子气宇不凡。”赵世子淡淡道。心下却觉得有些奇怪。他隐约觉得,耶律公子这副身形,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如今一时又想不起来。
“世子觉得我这房里的布置如何?”耶律公子看着赵世子,眼中有几分得意之色。
“古色古香,布置得不错。”赵世子点头赞许,“单就墙上挂着的这些前朝名家的真迹,就价值连城。看来耶律公子是一个热爱书法的人,这才收藏了这么多名家的大作。”顿了一下,赵世子望定耶律齐南,“不过……”
“不过什么?”耶律公子正在享受着赵世子的夸奖,不想赵世子突然不说下去了,话锋一转,居然说出“不过……”来。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较量
第三百九十六章较量
赵世子微微一笑:“耶律公子的这一番布置,的确很符合我们中原人士的居家摆设,乍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进入了哪一个书香门第之家了呢。不过……”
赵世子脸色一端,脸上的笑容瞬时敛去,他指住墙角的地上放着的一个铜盆道:“这个,却是最大的败笔。”
“哦?”耶律公子侧头看了一下那个丝毫不起眼的铜盆,那个铜盆里还有半盆水,那是他洗手用的。他转过头来,看看赵世子,“为何说这个铜盆是最大的败笔?”
赵世子不紧不慢道:“我们中原人士,不习惯蹲着洗手。房间里放置铜盆的地方,必定是一个缠了花纹的铁架子,或是一个木架子,洗漱的时候,是站立的,但是绝对不会把铜盆放在地上。”
说到这,赵世子的眼睛盯着耶律齐南道:“但是,生活在草原之上的异族人士却不是这样的,就好比匈奴。他们常年生活在草原上,草原上常有狼群出没,所于,他们必须时刻戒备着。就拿饮水洗手这些小事来说,在草原之上,他们的警惕心是相当高的,他们必须在水边蹲下来,一边洗手喝水,一边看着四周的情况。久而久这,这样的生活习惯就固定下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习以为常,渐渐成了一种习惯。耶律公子,不知道我这样说,说得对不对呢?”
耶律齐南的脸色瞬时变了。
赵世子的眼光竟然如此犀利,只是从他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细节就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看了赵世子好一会,他才笑了起来:“看来赵世子是有备而来的。”
赵世子笑了一笑:“耶律公子此次约我前来,不会是仅仅让我来欣赏你收藏的前朝名作的吧?”
耶律齐南哈哈一笑:“赵世子果然快人快语,那我就不绕圈子了。像赵世子这样政事繁忙,忧国忧民的人,我就不浪费世子的时间了。”
他走到案桌前,伸出手来,似是随意地翻着那些粗糙的画作:“这桌子上的画作,想必世子已经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