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会走入黑道的原因。这是个没秩序的世界,人与人之间除了打杀、利益之外,已看不到”道义“这两个字,是非对错更是没有仲裁的准则。我父亲自以为是地基于”道义“替老大挨枪送命,然而人人却笑他是笨蛋。是,他是笨蛋!
有人走私毒品、黑枪,也说是道义;替人顶罪坐牢,也叫道义;搜刮老百姓的钱财养自己的帮派也叫道义。每个黑道混混都以自己的利益为道义,背叛他人也无所谓,然而警方能管的毕竟有限,每一个世界都该有自己的一套治理方式。首先,就是要把准则订出来,然后让每一个人去遵守,然而要叫这些人遵守,我必须把他们摆平;既然我没有退路,那么我就要让黑道上的每一个人依我的规则在道上混。“
“你疯啦!那不是你做得来的事。”这小子的理想高到让人讶异!孟宇堂一口就否决了他的狂妄。
“不!”耿雄谦深沉的眼眸不像是二十一岁男子会有的神色,难测、精锐,并且权力欲、控制欲强盛到无坚可摧。“既然我已付出代价,就一定要达到目标。”
“但那”代价“也许是将你的妻子推得更远呀!”
耿雄谦淡淡地笑著∶“我从来就没当过好丈夫。”
“你┅┅真是┅┅真是┅┅气死人!”孟宇堂气恼地指著他,几乎口不择言了起来∶“人家电影中、小说里都演著浪子为爱人而回头从良,你却是硬要往火坑走,把妻子撇在安全的地方不理,你真是太自私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还会有气得面红耳赤的时候,看来挺可笑的。
但耿雄谦只扬了扬唇角,喝掉手中的酒,略为疲惫地说著∶“这条路尽管危险,有法子走完,就能成功。如果我不走,耿雄谦在任何地方都只是一事无成的失败者罢了,而如果叫我当失败者,我甯愿死在任何一次的械斗中。
是的,我自私。“
彻底的失败与完全的成功,都是由某种执拗的性格堆积而成;成功与失败往往仅一线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终点。外人动不了其性格的分毫,顶多选择冷眼旁观,看他楼起或楼塌。
孟宇堂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只能转移话题∶“黄大夫说你妻子肚中怀的是女儿。你那文静的妻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思念你得很,而且女人第一次生小孩通常都会怕,你不该让她一个人承受这种恐惧。”
“我知道。”他伸手抚著自己青肿的脸,左耳下方的绷带还缠著呢,这种脸只会令蔚湘哭,他怎么能与她见面?她只会更难过而已。
聊了那么久,天也快亮了。
孟宇堂打了个哈欠∶“我得去睡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要睡一下还是要走人随你,反正我老人家没话可说了。”
他挥挥手,回房去拥抱棉被了。
五点半的光景,外边的天色在灰蓝之间蒙蒙渐亮。耿雄谦吃力地站起来,走出书房;原本想往楼下走去,直接回赌场,但身子却彷佛有它自己的意识,硬是走向妻子房门口。
悄然无声地走到她床前,他坐在地毯上,握著她搁在薄被外的小手,不料这样的轻柔仍是惊醒了浅眠的她。
叶蔚湘眨著迷蒙的眼,还没看清床前的人,意识却早已知晓那是她思念的丈夫呀!
“雄谦┅┅”她柔声叫著,嗓音中困意犹浓。
“别起来,闭上眼继续睡。”他庆幸她没有点灯入睡的习惯,看不到他满头青紫与纱布。
“你要走了吗?”她眼中浮著泪意。
他怎能在她这种面孔下走开?!伸手揉著她发,忍不住躺在她身边,将她背搂靠在自己怀中,既可密实地抱紧她,又不会让她瞧见自己满脸的伤。
“我陪你睡,你别再张开眼。”
“孩子在踢,所以才醒来。”
她将他双手贴平放在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一同感受孩子的活跃。
他讶异得耸高了浓眉,为那太过频繁的胎动而吓了一大跳。
“孩子老是这么踢你吗?”难怪她睡不好。
“嗯,好像迫不及待要出来看这世界似的。黄大夫说是个女儿。”
“那真好,一定会像你。”他可不以为女儿像自己会是好事,根本是悲剧才对,所以他希望孩子像妻子一样的美丽,即使日后他必须养一连战士来阻止浑小子追求他宝贝女儿。
“雄谦┅┅”她转过头,被他吻了一下,又安置回他颈边。
“什么?”
“孩子生产时,你能来看我吗?”
“我会来的。”他给了承诺。
她含笑入梦,满心充盈著喜悦。他愿意来,那就够了。他们将会一同迎接宝宝的到来。
然而,她并没有在生产那天等到丈夫,直到满月过后,她才见到丈夫,在病床上。
他中了两枪。才脱离险境,便叫孟宇堂带他妻女前来加护病房。
一方面看女儿,一方面指示妻子往后要住的地方——美国。知晓孟宇堂住宅附近发现过几次不明人士勘查之后,耿雄谦决定把妻女送到国外,否则他无法安心地对抗黑道上所有与他对立的人。
要分别了,没有时间留给眼泪去奔流伤怀。